重逢时谢攸身上有股血腥气,宁沉以为那是别人的血,原来还有谢攸自己的血。
他沉默了好久,像是问谢攸,又不像在问,声音很轻,“何必这样呢。”
他不知道该不该心疼谢攸,既然说谢攸这是自己愿意的,但……
宁沉想,谢攸和他一样,如果位置调换一下,宁沉也会为了见谢攸,不顾自己的伤,只为早些见到他。
他们如此了解对方,又如此抗拒对方。
宁沉有些疲惫,他脱了鞋上榻,往床的最里面躺,然后告诉谢攸:“睡吧,我累了。”
这床榻是先前师兄们自己做的,因为时间长了,夜里翻个身就会嘎吱响。
过了很久谢攸都没有动,宁沉以为谢攸还在气头上,闷声说:“你要是不想和我睡,那你就打地铺吧,或者再不行,我去和何遥睡,你睡我这里。”
谢攸很快说:“没有。”
身后有衣料摩擦的窸窣声,谢攸上了榻。
床榻微微下陷,谢攸比他重了很多,才刚上榻就发出嘎嘎的响动声。
宁沉想当做没有听见,但这声音的存在感太明显,谢攸的每一个动作他都能感知到。
很快,身后的手忽然环住了腰,宁沉腰间一阵酥麻,谢攸抱着他,把他往怀中揽了些。
中间隔着一点点距离,谢攸的怀抱还有点凉气,他搂着宁沉,又重复说:“我没生气。”
他们还没有真正和好,现在看也看过,抱也抱过了,真是奇怪。
月亮高悬,星星点点缀在夜空,透过轩窗照在地板上,撒下一层盐粒。
两人静静躺着,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半晌,宁沉低声问:“你睡了吗?”
身后的人很快回答:“没有。”
又是一阵沉默。
宁沉问:“你在北疆是不是很危险,是不是总受伤?”
身后的人摇了摇头,发丝纠缠,谢攸开口就能闻到宁沉发丝上的皂角香,他说:“我心里一直记挂着你,总怕你在雍州出事,好在时时有信件能到北疆,我能确认你是安全的。”
他又继续说:“我错得太多,我想尽量弥补,不知道你肯不肯。”
黑暗中宁沉只能看见面前的一堵墙,他无法转头去看谢攸,怕自己一转头,眼泪就掉下来了。
谢攸声音沉缓:“我总在想,若是当初我能认真看待自己的感情,是不是就能对你好些,你就能信我一些,不会病了也不敢告诉我,也不会失望地离开。”
他自怨自艾:“我欠你太多,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弥补。”
这样贴近的拥抱,宁沉只要转个身就能回抱谢攸,他们距离这么近,心却隔得那么远。
他们心中总是有隔阂的,宁沉总是记着谢攸做过的错事,谢攸总是记着自己伤过宁沉。
一个不敢求原谅,一个不知该不该原谅。
宁沉总是瞻前顾后,他怕重蹈覆辙,毕竟他对上谢攸,根本毫无胜算。
可是,他是不是能再信一次呢?
宁沉转过身,黑暗中谢攸幽黑的眼睛发着微微的亮,宁沉和他对视,看出谢攸眼里的自责与痛苦。
他想,或许能再试一次。
宁沉郑重其事地问他:“谢敛雾,你喜欢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