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他泪流满面的狼狈模样,柳闲嗤笑着丢给他一张手帕,“慢慢吃就好了,早着呢,不用着急。”
“不用着急?”
“对啊,以后时间长着呢。”柳闲理所应当地回答了他。可说完自己也怔忡了起来。
谢玉折咀嚼的嘴停住了,他愣住,一行温凉的眼泪从他的眼眶里滑下来,有别于辛辣带来的痛感,他更多的是鼻子一酸,他跟着点点头。
是啊,已经不用着急了。
无论从前有多少风波,无论夜里会做多少噩梦,柳闲都如他所愿,好好活着;更超乎他预期的是,他还在他身边。他不用担心柳闲的离开,更不用担心吃不上他所做的饭——嗯,虽然不太能入口。
已经不用着急了。
等再过几日,他就辞去檀宫的职责,和师尊一起做一对游行世间的侠客,每日只顾冷暖吃穿,偶尔降妖除魔,除了他们彼此,这世间别无他事需要挂怀。
初暑恹恹再无事,观棋醉酒与君同。
再无事,再无事。
对谢玉折而言,这辈子最美好的四个字莫过于“闲来无事”,对柳闲而言更是如此。天知道,这宝贵的四个字,于他们而言有多重要、有多珍贵、有多难得。
走了这么多年,才渐渐地在离这个字越来越近,如今仅有咫尺之遥,即将垂手而得了。
这夜,替柳闲掖好了被角,谢玉折剪了窗烛,躺下身,用含着天上月色的眼神,细细描摹柳闲的眉眼。
他微张开嘴,无声地问柳闲:“柳闲,如今和我在一起,你高兴吗?”
应该是高兴的吧——
不然按柳闲的脾气,他早就甩手跑路了。
以后,我们曾经闲谈里随口说出的约定,都有很长的日子去实现了。
未来未来,彻夜酣眠。
柳闲好像被他炙热的眼神烫醒了,嘟囔着问他:“又做噩梦了吗?”
“没有。”谢玉折往他那一侧凑了凑,俯在柳闲的颈窝,把头靠在上面,蹭得柳闲脖子痒痒。
“早点睡吧,还要去给杨老板上香。”
对于杨徵舟的死,柳闲没有太多悲伤。不是因为他见惯了生死,而是因为,他期盼着杨徵舟下一次的诞生。这辈子被周容恙缠上、被柳闲拜托实在是不幸,但好在柳闲非常高效,他已经去威胁了一把鬼王,让他给杨徵舟投个好胎,下辈子只管下辈子无忧无虑,游遍万水千山,绝对不会吃一点苦头,还会是个人见人爱的小公子小姑娘。
兴许,下辈子还能再见呢。
凡人呀,死去、投胎、转世,新的人生,未尝不可。
谢玉折听着他朦朦胧胧正在美梦好似嗔怪的浅笑,闻他身上好闻的梅花香,往他温热的皮肤上,落下了一个轻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