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二百脸上一点也看不出生气或是不高兴的影子,仍旧笑眯眯道:“你想办什么事儿?”
想走赶紧走,倒贴钱都行,她这儿可不养大爷。
“我就是想问点消息,这段日子没什么异国商人来往,大家手头有点紧……”百合华笑得有些勉强。
日子都过得勉强了,还能笑得出来全靠多年营业练就的肌肉。别看他们逮到一个异国人张嘴就是三五百万,这钱最终能进自己兜里的也就五百六百,绝对不超过一千摩拉。大头自然全都交上去了,要不然勘定奉行怎么会允许治下存在这么乱糟糟的收费系统?还不是有摩拉在前面开道。
锁国令之下老老实实从离岛正经码头登陆的异国人越来越少,到现在几乎一个也没有,不仅仅被看守的这段时间,之前也没有肥羊轻易给他们宰。所以百合华说手头紧,那是真的有点紧,可比起真正意义上的普通民众来说这些职员的日子仍旧可以用“富得流油”形容。
“你先说说,只要不是不得了的大消息,我可以免费送你一次提问的机会。”二百很大方的把手一挥,檐廊下那群“囚犯”陆陆续续围上来,围了一大圈,人人都用渴望的眼神看着这个过去常常被他们挂在嘴上戏谑的“猫”姑娘。
债务处理人肩头剧烈颤抖,不过看在他好歹没弄出声音来,大家有志一同假装他并不存在。
达达利亚:这么多人的年龄一定都活到稻妻的动物身上去了吧!消息重要不重要还不是凭这狡猾的姑娘一人评判界定?她说不重要就不重要,万一她说重要……那可就不是打折的事儿了。
百合华并没有意识到这里隐藏的陷阱,她只知道自己必须赶在武士抵达前努力拼一把。
“唉!我就是想问问你,新来的监司司长有没有消息?”
稻妻这个将背景讲人情讲资历的社会唯独不太讲究一个人的真实能力,借百合华他们几个脑子也想象不到信任监司会是杂役出身。二百转转眼睛,本就眯着的眼睛从月牙变成两条细缝:“啊!你说这个啊!我当然知道,这消息嘛……说重要远远没有鸣神岛这段日子发生的大事重要,可要说不重要……远国监司不管怎么论也是个肥水衙门,谁敢说不重要?”
果然,这坏心眼的姑娘根本就不打算放过任何送到面前的傻瓜。债务处理人放下胳膊,他又开始拿着短刀来回翻刀花玩儿。
硕果仅存的几个职员里有人性子比较急,不等百合华继续讨价还价直接嚷嚷起来:“二百姑娘,你有没有门路,我想去别的地方干活儿,远国监司摇摇欲坠马上就要废了,不是我们不重情重义,而是一家老小还等着米下锅呢。”
“嗯,还挺好,看来你们都吃得起米,真让人欣慰。”经历过与斯卡拉姆齐的“较量”,二百在阴阳怪气上更上一层楼。别看她把敬语拉满,嘲讽的效果也同时大到最大化。
但是职员们已经很久没过过眼下这种困窘的日子了,久到他们已经忘记那个时候的自己是何种模样。
“还有谁想调职?”二百看到武士远远的从府库方向走来,生怕哪位大爷话说慢了不得不留在远国监司陪她一起过请苦日子,赶紧给大家一个离职的最后机会。
好在大家很是体贴她这一片苦心,来不及说话的人高高举起手臂,那个性子特别急的人甚至已经喊出价格——他愿意出二十万摩拉换去别的职位,只要还在勘定奉行手下干就行,哪怕顶头上司是柊家的附庸家族。
柊家是倒了,但也没有人说勘定奉行就一定要姓“柊”吧!
二百笑着一一应下,满口答应可以给他们办理调职手续,而且还不收钱:“这反倒是小事了,诸位都知道我与柊家有些渊源,大事不敢揽,调动几个小岗位不算问题。”
无痛踢走一群蛀虫,这种好事哪怕只是做梦做到也会乐到笑醒。
自觉后半生终于分明了的职员们松了口气转头朝檐廊下走,边走边暗笑果然是“猫”姑娘,眼光实在是太短了。估计她都不知道“奇货可居”究竟是什么意思,明明能卡死人的地方放水放得堪比雷废水。不过也幸好她是这样的性格,不然他们想要跳出远国监司这个火坑还得脱层皮才行,哪像现在轻轻松松就能走。
百合华还没走,她也没说要离开远国监司的话。女子在稻妻想要找到一份薪水看得过去的工作很困难,养了女儿的人家第一目标永远都是神樱大社——只需要在里面混上几年,到了适婚年龄就嫁人生子成为一个幸福满满的家庭主妇。如果这个目标无法达成,有门路的家长们才会放低目标选择三奉行麾下的基础工作。收收钱,抄抄文件,坐在那里看上去很时髦洋气,薪水能够交给家里就更好了。
由于这样那样各种各样的理由,她和剩下那几个女性职员都没有提出调职。
只要新来的司长能让薪水不低于从前,她们就能捏着鼻子继续忍下去——一切看在摩拉的份儿上。
第113章
“是谁要见我?”百合华她们听到这个声音就忍不住颤抖。
足轻总算把守在府库门前忧虑前程问题的武士给请了过来,他戳着长枪弯着背一路小跑,时不时停下来看看后面迈着正方步子威武端肃的武士:“人呢?”
这位武士身材高大,套着严严实实的正经甲胄,头盔看上去就像个贴了奇怪标签的铁罐子,右手压在腰间的长刀上。他大概是被足轻催急了些,气息很有些急躁,活像顽童在图片上涂鸦喷气的模样。
围在二百身边的女性职员们都很怕他,她们反过来试图躲在异瞳少女身后期待能被她的身形挡住,很可惜这种尝试失败了。以她的个头连一个人都挡不住,就更别提她们四五个成年女子。
武士越走越近,有的女性职员已经开始蜷缩身体抱着胳膊抽泣。
倒不是说这位严肃的领队会对她们做什么,相反他什么也没做,但那种若有似无将人视作死物的态度比起普通的呵斥更加恐怖。
“在这里,额……藤田先生是吧?”二百到底还是走到最前面,顶着武士小山一样的阴影与秃鹫一样的目光将锦袋打开取出印信亮给他看:“监司司长就职,有什么需要交接的咱们赶紧,鸣神岛这段日子热闹着呢,我不能耽误您进步。”
她可没有说半句谎话,只不过住在鸣神岛的那些贵族们再热闹也处于神里绫人的控制范围,相当于小型斗鸡场养蛊——总得给他们些事情做,如果不让他们窝里斗,他们很快就会将视线投向更容易剥削到的普通人。
“什么!”武士横眉立目,瓮声瓮气简直和鬼怪传说中横行霸道的盔甲精怪一模一样。
比起这位仁兄,二百无论个头还是年龄都不占丝毫上风。那个铁罐子头盔拗出个奇怪角度,低下头看过少女手中色泽金黄的小巧印信。他发出咔咔咔嗡嗡嗡的声音:“公文。”
二百二话不说抖出盖有奉行印、宫司印和天守阁印的文书。
武士归心似箭,确认了就职文件的真伪便以最快速度集结队伍打算回稻妻城复命。
“没什么可交接,这些人都活着留给你了,自己问。”他复杂的看着面前这单薄瘦小的少女,她比他的女儿年龄还小些,却已经身居高位,反观自己沉浮打拼二三十年仍旧跟条狗似的被上面任意指使不敢有丝毫怠慢,“远国监司自备的府兵全都关在仓库里,就这样。”
这人反复用大拇指扣弄刀首上的装饰物,看来心思飞得有些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