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色皮肤的青年光裸着上身,他佩戴着金光灿灿的装饰品,站在城门上遥望远方。家臣匆匆忙忙迈上一级又一级台阶:“殿下,我们在沙漠里发现了一个、一个……”
他想不出该用什么语言去形容那个姑娘:“一个很特别的……少女。”
“啊?”青年愣了一下,很快挂上无奈的表情:“别说了,难不成又是谁安排好的戏码?上次我们在城里还遇到了个被平民攻击的可怜女孩,结果是个刺客,你忘记了吗?”
家臣吓得不敢发出声音。
这位殿下一天里有一半时间是个温柔的人,另一半时间暴戾而凶残。当他心情好时简直是世上最可爱的男人,当他心情糟糕时魔鬼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样子。
面容平坦的青年失去了眺望远方的兴趣,他走过俯首跪地的一众臣子:“该回去了,不能让父王担心。”
走下厚重的城墙,他看到被人用矛尖直指的少女。她有双异色眼瞳,一只眼睛温柔如同蔚蓝的大海,另一只眼睛活泼好似春天的原野。
那姑娘身形细弱小巧,胳膊细得仿佛稍稍用力就能折断。但是她有一身白皙的皮肤和一头乌黑的长发,在这个国家黑发是高贵的象征,但他敢发誓居尔城任何一家贵族都没有这样的千金,私生女也没有。
“啊,好疼!”
她含着泪,额发凌乱的搭在脸颊上,手腕被粗糙的草绳磨出道道红痕。
哪怕女人也会因为她的眼泪心软,那些手里握着铁枪的士兵只剩下木头一样的躯壳,个个脸色红得活像在沙漠里晒足一百八十天,魂儿早就飞了。
“可怜的姑娘,她犯了什么罪要被如此对待?”容貌并不好看的青年只觉得自己的脚像是被人灌进了铅水,一点也不听话。
“殿下,这就是我刚才想对您说的事……”比起欣赏异族少女娇美的脸,家臣显然更希望自己的脑袋能好好待在脖子上。他弯着腰溜到主人身边,像条抓到兔子的猎犬那样由下至上抬起眼睛:“在沙漠里被发现的少女。”
“也就是说她并没有犯罪?”青年侧过头仔细看那个姑娘,她像是害羞那样不敢把头抬起来,只露出柔和的剪影。
家臣迟疑了一下,遗憾于没能及时想出罪名:“是的,殿下,虽然她说不出父亲的姓氏,但也不像谁家豢养的侍女,更不是奴隶。”
既不是侍女也不是女奴,这意味着她很可能是个普通公民。王室可以随便向贵族讨要他们不那么打紧的财产,不过对于平民……总不好招呼都不打一个就把人带走。要知道平民也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他们总有这样那样拉拉杂杂一大堆葡萄似的亲戚,抓住一个就会有一大群蹦出来,很烦人。
众目睽睽之下把一个没有犯罪的平民带进寝殿……想想也会知道明天一早街上的孩童会唱些什么。
“好的,”青年抬起下巴对众人宣布:“她现在犯罪了,是很严重的罪行,我要亲自审问。”
士兵也好,家臣也好,往来的行人也好,所有人都对这位殿下的举动习以为常。
他就是这样的,愿阿赫玛尔保佑那个柔弱的少女吧,除了祈祷他们也没办法为她做得更多了。
被人扛土豆一样扛起来带走的二百:“……”
不是,你们须弥人这个“犯罪”的标准是不是过于松弛了?松弛得让人欲骂又止。
被神明的棋子吸进蓝色光幕后她就和流浪者走散了,稻妻人常穿的着物变成轻薄的棉布,身体沉重迟缓不像个擅长武艺的样子。咬牙独自翻越一座沙丘找到可以休息的绿洲,结果还没来得及喝点水坐下休息一会儿她就被乌央乌央一群人围起来用矛尖指着。
要不是想保持体力顺便用最快速度被人送进城池,她早跑了。
被人扛进纯白色石头建筑内,二百很快就被倒手送入一座高塔。高塔顶端只有一束光线射入塔底,身穿白袍的祭祀双目微合坐在池水中修行。
“玛拉大人,殿下看上了这个女囚,希望净化之塔能洗清她身上的罪孽。”
光头祭祀睁开眼睛,视线紧贴着少女起伏的曲线:“能侍奉殿下是罪人的荣幸,把她留下吧。”
二百:“……”
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呢,上一个丝毫不管他人心情就“请”人去家里做客的正是位老门老户须弥人,还是说这就是须弥传统?
负责运送囚犯的人很快就撤了,那个已经人到中年的祭祀缓缓走到少女面前蹲下。他伸出手,柔和的轻轻抚摸她鸦雏色的鬓发。
“可怜的姑娘!”他像个真正的僧侣那样目露不忍,说出的话却极其残酷:“你怎么没有把自己绝世的美貌认真藏好呢?像你这样出身低贱的女孩王宫内要多少有多少,晚上被洗干净送进殿下的寝殿,明天早上变成一具尸体躺在沙漠里。”
“我都要同情你了,”他皱起眉头,嘴角下垂:“你还这样年轻,如此鲜艳的画像居然没能在人间留下副本,实在遗憾。”
二百:“……”
难道我现在的模样看上去很蠢,很好骗?
“好孩子,我想救你。”大祭祀把被捆成粽子的少女从地面上抱起来走进清澈的水池:“你呢?你应该不至于被殿下光彩照人的身份给迷惑了吧!王室是不能容许王位继承人让卑贱平民混淆血脉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杀死所有接受过一夜恩泽的卑微姑娘。”
二百:“……”
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原来还是个日抛的玩法,就这还不造反?
她大概明白了自己正处于居尔城漫长历史中的某一个片段,就是不知道流浪者被时间的乱流冲到哪儿去了,但愿那家伙运气好些。
被人强行掳进神塔的少女垂着头伤心欲绝(?),就像濒死的天鹅那样对外界刺激没有任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