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篇基础策论,关于礼与法的看法,不少人在刚开始学论语时,都会有这样的作业,那个时候一般都是刚学习,能写出来就不错了,要是想写的深刻有力,非生而知之者不可为。
这篇文章让今日的谢迁看是没有什么奇特的,言辞稚嫩,论调简单,但放在一个刚启蒙的学童身上,却又觉得这人的想法有些意思。
内容隐隐约约有些离经叛道,但又格外温和,好似只是年少狂妄一般。
“礼,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③”谢迁把策论递给王华,笑说道,“自来礼法不分家,他却非要分得清楚,倒是一个有想法的人。”
李东阳自来是护短的,虽对这位小师弟素未谋面,但老师在信中既然如此高兴,那他势必是要维护一下的。
“刑政平二百姓归之,礼义备而君子归④。”李东阳辩解着,“我瞧他颇有荀子之风。”
王华把那篇作业递了回去:“《说文》有言:‘灋,刑也,平之如水,从水’,通篇对立法施令都是推崇,“律,均布也”,讲究刑无等级,我瞧着他倒是像法家。”
“看来是个性格规整严苛之人。”李东阳嘟囔着。
“以礼义治之者积礼义,以刑罚治之者积刑罚;刑罚积而民怨倍,礼义积而民和亲。⑤”谢迁笑眯眯说着,“你的小师弟还年轻,以为强力可以压倒一切,却不知春风沐浴才是上策。”
李东阳点头,大方承认:“毕竟年纪也小,刚刚读书,难免思虑不周。”
“今日找我们给你的小师弟修改文章。”王华不解问道。
这不是诗,又不能和诗。
又不是正儿八经的文章,也不能修改。
李东阳摇头。
王华惊讶:“那今日来找他们做什么?”
李东阳抱臂,神神秘秘一笑:“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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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远在山西作为副使督学的杨一清也收到了老师寄来的那封回信,见老师重新振作起来这才松了一口气,可看着那篇稚嫩的文字,突然起了坏心眼,准备誊抄了一封,让人送去庆阳府安化县。
他在陕西提学时收了一个徒弟,性格颇为狂妄,名叫李梦阳,聪颖敏惠,熟读经诗,过几年也要下场考试,却总是自在得意,不免要人激一激。
现在现成的人来了。
杨一清提笔把江芸芸的这篇稿子大夸特夸,最后直接说道:“此子博学洽闻,理思周密,他日必成大器,京城诸友多称赏之,特送来给汝一观。”
他写完仔细看了看,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李梦阳那边收到信件后于是一番鸡飞狗跳不说,连带着抓着几个好友,企图把这篇他完全看不上眼的文字一字一字分析出来。
白日里,这几人张狂极了,完全不把那封信放在眼里。
李梦阳深夜入睡前,冷不丁爬起来,恨恨说道。
——“不行,我得起来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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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京城自然是一番热闹,隔壁的浙江倒是格外安静。
如今任浙江左布政使的刘大夏穿着粗布麻衣,脚踩草鞋从马车里走下来。
左布政使负责全省之民数田数,他前几日看到余姚交上来的鱼鳞图册略有不对,对比过十年前的那本,土地山林急剧减少,就连池塘也少了些许,便打算微服去看看。
这一看就发现了问题,自来江南税额就非常重,立国之时民生凋敝,太·祖、太·宗手段强硬,压得住官僚宦官,百姓尚且可以守着田地过日子,可到现在,天灾人祸不止,缴不起税额的百姓生活困难,不得不把田地卖给富人,富人不但坐享田租的收入,而且用金钱通过层层关系,获得官府税收减免。
可朝廷每年的税收就在这里,富人少了,剩下的便都分摊到其他百姓头上,时间一长,百姓不堪重负,起·义是迟早的事情。
刘大夏心事重重地回了府邸。
“老爷,扬州来信。”管家迎上前去,把手中的信递了上去。
刘大夏正打算接,看到自己手上还未清洗干净的淤泥,便在衣服上抹了一把,这才接了过来。
“什么时候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