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芸芸记得这个人。
唐伯虎在考试前给她找了十个人的文章,说是非常有水平和她竞争解元的。
顾清是其中一个,也是其中非常厉害的一人。
他的文风简炼醇雅,笔锋清俊飘逸,最重要的是他写文章贴合经世政事,深谙民生之苦,文字鞭辟入里,可读性极高。
江芸芸眼睛一亮:“你写的那两句‘崇雅而去浮;剪华而取实。此有司今日之事。’和‘若夫文章命世,道术经邦,则承构之有人焉。’,文章翰墨,本经论之馀事,之前还想着考完试与你讨论一二呢。”①
“想来四书第一天,士廉得心应手才是。”江芸芸意味深长说道。
顾清笑了笑,也跟着在在花坛边缘坐下,笑说道:“确实颇有心得。”
“我从‘廉耻至于文章出于一,汉唐之下者出于二’。”他侧首,那双温柔的眼眸微微下垂,“江小友呢?”
“我从‘圣人以教化为朝廷先务,士人廉耻美节,则天下有风俗’来开篇。”江芸芸把他的破题仔细想了想,“你从教化入手,我从治国入手,只要言之有物,都是可取的。”
顾清把她的破题思路放在嘴里念了念,随后轻笑一声:“怪不得唐伯虎一直夸你。”
江芸芸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脸:“不要听他胡说,我和他关系好,自然看我是哪里都好。”
顾清注视着面前的小少年,说是少年,却又太小了些,说是孩童,却也十一了,但他的眸光总是温和沉静,含笑看过来时,便好似年幼在寺庙里读书时,总会无意看到那些金身上的碎光,格外耀眼。
“我有一个好友,姓钱名福,乃是弘治弘治三年进士第一。唐伯虎若是和他见面了,也该是相见甚欢的。”顾清笑说着。
弘治三年进士第一,那不是状元!
江芸芸大为吃惊。
“他性格洒脱,才高气奇,见了你也一定喜欢。”顾清起身,“走吧,要我帮你背拿书箱吗?”
江芸芸也跟着跳下花坛,利索地把书箱自己背在背上;“不用,我自己来。”
贡院门口等着的人马上就要五十人了。
顾清和他并肩站着。
“你这次是一个人来考试的嘛?”江芸芸随口问道。
“和友人胡以祥一起,但他还未出来。”他笑说着。
江芸芸踮着脚尖张望了一下,也跟着说道:“我的朋友也都没有出来。”
士兵们清点完五十个人,就开始打开大门。
人群喧闹了片刻,随后踩着黄昏的光晕,快步踏出大门。
原本三三两两站在外面等考生的家属们也跟着热闹起来。
有人哭自然有人笑。
“我就知道你一定行,不要骄傲,第二场在努力。”
“没事,不行就不行,下次再来。”
“那就再也不考了,今后我们安心过日子。”
巡逻的士兵示意他们不要在贡院门口逗留,所以很快那五十人就在家人的陪同下散开了。
他们不是结伴而来,就是有家人朋友陪伴,所以等他们走后,贡院前的空地就少了不少人。
“考完试后,我有个同乡名叫任志说要开个诗会,你会来吗?”顾清站在台阶下,小心翼翼问道。
江芸芸的目光从人群中收回,爽快点头:“若是没有事情,我一定来,我现在寄住在好友家,就在武定桥附近的徐家,我会跟门房说的。”
“好。”顾清脸上笑容加深,“不打扰你休息了,快些回去吧。”
江芸芸的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却没有看到老师,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老师哪里去了。
——不是说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