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闻言,微微眯起了眼眸,指尖轻轻地敲打着桌面,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说起来,他平生从没碰见过如姜映梨这般不识抬举的人。
哪怕是被囚禁这般多日,任谁都该恐惧忐忑,亦或者是坐立难安。
可这女子偏偏不同,浑然一副无所畏惧的神态,仿佛胸有成竹,有恃无恐。
“那姜大夫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景王拨弄着杯盖,语气沉稳而寒冽,“你真以为入了宫,便是摆脱了本王?”
“皇上之所以寻你,自是因你医术高明。西宫太后自去年就一直缠绵病榻,但宫中何时缺过太医?何时缺过能人异士?”
姜映梨沉默不语。
她自然是知道,西宫太后为何缠绵病榻的。
“宫内局势诡谲,你若是入了宫,那才是真的难以脱身。”景王望着她的眸子,一字一顿道:“皇宫内院,步步惊心。后宫佳丽争宠不断,各势力明争暗斗。”
“便是两位太后宫,亦是分为东西两宫……几方势力身互不相让,其中凶险,岂是你一介医者能想象得到的?”
“如今东宫太后一脉强劲崛起,你若是去给西宫太后诊治,那无疑是扎了东宫太后的眼,你还能落得个好?”
屋内一时静谧,只有窗外秋风拂过树梢的沙沙声。
“王爷这是在关心我吗?”姜映梨唇角微扬,眼中带着探究,“还是担心我进宫后为别人所用?”
景王神色未变,但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异色:“你太聪明了,姜大夫,这就是你的危险之处。”
“且不提我皇兄多疑善变,光是后宫女子为争宠,使计无所不用其极,你容貌出众,又身怀绝技,势必成为众矢之的。”
“没想到景王竟还是个热心肠,”姜映梨眉头微扬,“这般苦口婆心地劝我。”
“非是热心肠,”景王叹息,“本王是惜才。”
他叹了口气,语气陡然一转:“本王欣赏你的才能,更希望你能为我所用。宫中龙潭虎穴,步步杀机。”
“你何必去闯那龙潭虎穴?”
姜映笑了笑,不置可否。
“本王可以保你安然无恙,”景王继续道,“只要你肯留在我府上。本王保证,给你最高的礼遇和充分的自由。”
“你想研习医术也好,救死扶伤也罢,本王都可以帮你。”
“王爷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姜映梨平静反问,“若真心善待,何不放我离去?”
景王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触锐利:“姜大夫,你我心知肚明,放你离去不可能。皇命在身,谢若微带兵搜寻,你岂能逃到何处?必是入那深深宫帷。”
“本王给过你选择了。如今能救你的,也只有本王了。”景王直视着姜映梨的眼睛,“除此别无他法。”
姜映梨静默片刻,似在思量,最终是抬起眼眸:“多谢王爷好意,只是民女向来随心所欲,不愿束缚于人。若真能选,我亦是什么都不愿意选。”
景王面色微变,眼中闪过一抹怒意,迅被他压制。
“看来,”他冷冷一笑:“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王爷,我知道你不让我走,是怕我说出你身体的秘密。”姜映梨叹了口气,蓦地抬起手,竖起三指,“我可对天起誓,王爷若是不愿,也不曾威胁我的性命,我定是三缄其口,绝不对任何人提及。”
“哼。”景王胸中怒气翻涌,然而多年来的修养却让他保持着表面的平静,“我怎知你是否是搪塞于我?”
“王爷,我虽不清楚具体情况。但与您相处之时,以及从他人口中得知的陛下性情,我便知您这般做,定是有苦衷的。”
姜映梨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怜悯,语气很轻,“在那样刚愎自用,敏感多疑的皇兄身边,肯定过得很辛苦吧。”
景王心中猛地一震,仿若平静湖面被巨石砸中,泛起层层涟漪。
姜映梨这看似随意的一句话,却好似一把锐利的匕,精准地刺中了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角落。
这些年,在皇兄那如鹰隼般多疑的目光下,他步步为营,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表面风光无限,实则内心疲惫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