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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每日,乔时为用过早膳后,便会背着娘亲缝的小书袋,上祖父的院子学识字。
祖父特意为他找了一方矮桌,乔时为坐在小凳上,正好合适。
而祖父却需要屈身弯腰。
老爷子说文解字的法子很古派,他并未图省事而直接说出字义,而是一个个拆解笔划、部首,给乔时为讲解字的古今由来。
教的第一个字是“時”。
“時,汉隶也曾写为‘旹’。一个‘時’可拆解为‘日’、‘止’、‘寸’三个部首,将它们组合起来,你便知晓‘時’为何义了。”
“日,便是你头顶上的日头,朝升暮降;止,足迹所致之处;寸,义为度量。日头移动,足迹变化,于是便有了昼夜、四时。”
短短几句话,乔时为仿佛看见了几个刻录景观的象形符号,一步步演变成了“時”字,又渐渐演变出更多的意义。
老爷子的教学方法,乔时为很受用,听得入神。
“时为,你可听懂了?”乔守鹤问道,“会不会太深奥了?”
乔时为点点头道:“听懂了,日头落山,一日便过去了。”
乔守鹤欢喜,喃喃自言道:“难得难得,记性与悟性比两位兄长更甚几分。”有此天分,他便可有的放矢了。
几日下来,乔时为慢慢摸透祖父讲授的路子——字不离史,词不离字,像砌墙一般一层层往上,真叫人佩服。
只不过祖父讲授时,一开口就是之乎者也,寻常孩子只怕听不了一刻,便会昏昏欲睡。
乔时为毕竟还不到三岁,老爷子讲半个时辰,便歇半个时辰,能学多少算多少,并未列下定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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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乔时为将满三岁,也意味着父亲三年任期已至,到了考满的时候。
像乔仲常这样的京外小官,朝廷的考核依据主要是印纸。
所谓印纸,类似后世的纪实考察表,每年岁末由县衙主官填写当年的政绩功过,签批过印后,上交路级监司。
乔仲常学问上是差了些,当官处事却是一把好手,任期内,辑破了数起私茶、私盐案,域内无私造铜石之失,亦无漏事之过,颇得封丘知县、通判的赞誉。
所以,乔仲常历年的印纸上,功绩可圈可点。哪怕是算巡查走过的里程,他在京畿周围一众州县巡检中,也数靠前的。
若是论功行赏,乔仲常配得上评一个“优等”,提一提品级。
至于换个差遣,此事要讲究些机遇,倒是不敢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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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书下达这日,乔仲常早早便归家了,脸色很是难看。
他的批文竟是“无功无过,续任旧职,领九品俸禄”。
白其真没有拘着他,任他饮了一场酒,再扶他回房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