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自己抬起头,对上齐客情绪莫辨的眼时,沈问津抿了一下嘴唇,莫名把“没事”俩字咽了回去。
“那怎么办?”他问。
凌晨三点,窗帘缝里窥见的万家灯火尽熄,只余半明不暗的路灯,孤零零地站在没有人走过的小道上。
齐客的声音很低很沉,颗粒碾过耳道,撞破了深夜的万籁俱寂。
“要不然……”他说,“我睡这儿。”
“嗯?”
“给你壮胆。”
期限
沈问津的心有那么一瞬重重地跳了一下。
屋外的暗色被窗帘掩得很好,以至于屋内的灯显得有点过于明亮。光亮吵嚷着填满了所有角落,使一切没来由的情愫都无所遁形,甚至被放大了许多。
沈问津缩进袖子里的手指蜷了蜷。
他应该是想说“不用那么麻烦”,但一开口,就变成了“那就麻烦你了”。
床那么大,再来俩成年男子也睡得下;齐客杵这儿作定海神针,确实能让他踏实许多。他为自己的情绪与行为找了这么两个理由。
只是……
“你得换套衣服。”沈问津说到这儿有点不好意思,“真的很抱歉,我洁癖太严重,你穿你自己的衣服上我床的话,我准得换床单。”
齐客看起来欲言又止,沈问津以为自己的话冒犯到了人,遂双手合十朝他拜了拜,补充了一句:“真不是针对你,别人我还不让上呢。”
齐客没说话,眸光垂落在书桌上,片刻后又移到沈问津的脸上,撞了一下他的视线。
沈问津闹不太清齐客是什么意思。
气氛有点焦灼。
沈问津心道齐客应该不是计较这些的性子,但心内还是有点打鼓。他刚想说至此,沈问津确定了,齐客之前说的“为什么”并不是下意识的接话,而是真的不明白原因。
关灯后,眼睛总有一段时间无法视物,需要适应一阵子黑暗。
齐客接过衣服,两人的手一触即分。沈问津看着齐客拿了衣服去对面房间换,手背上被蹭过的触感仍旧残留,被秋夜湿重的空气一裹,痒意更明显了。
“柜子里倒是还有一床被芯,但是没套被罩,弄起来很麻烦。”沈问津说。
沈问津一愣,反应过来,齐客是在说:“我迟早会告诉你,高中为什么不理你的。”
齐客进来时,他已然重新躺上了床。
“什么时候说呢?”沈问津问,“下辈子再说也是说,你不定一个期限,这个承诺能钻的空子太大了。”
“你倒是会卖关子。”沈问津拽了一下被子,“那我等着。”
这一句“为什么”把沈问津问得一愣,一时有些拿不准齐客只是在下意识接了一句话好让他继续往下讲,还是真的不知道原因。
齐客一时没说话,良久,轻轻道:“对不起。”
两个人一左一右,中间隔了道银河。沈问津把自己这边的被子裹好,想到了齐客,转头问了句:“你那边被子还够么?”
沈问津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自己迟早会被这人搅得没有脾气。
可能是黑夜总能给人带来极度的安全感,说的话做的事都掩在浓到化不开的暗色里,所以言行举止总会顾头不顾尾一些。
“没事。”齐客正准备上床,却倏然顿了下。
“穿哪套?”他问。
沈问津如释重负地拉开衣柜门,从里边翻出了另一套睡衣。藏青色,被压出了规规矩矩的折痕,款式和齐客常穿的很像。
然后他听见齐客问:“为什么?”
“要不算了吧,你还是回去睡”,忽听齐客沉声开口了。
“睡不着么?”沈问津问。
“为什么这么说?”齐客问。
视觉被削弱,其余感官随之增强。沈问津能清清楚楚地闻见一阵阵晃过来的木质香,听见遥远的大街上不知谁家的车辆飞驰而过时振起的声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