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香茹敏锐地抓住其中的关?键词:“什么叫我瞒着你?”
她语气显而易见的紧绷,“我瞒着你什么了?”
温先江当然也干脆地回?答她:“你给?你弟弟和侄子送钱的事以为我不知道吗?要不是我发现的早,这?个?家都要被你给?掏空了?!你那点下?岗的保险金连个?早点都不够买吧,还不是拿着老子的钱去充大?款?!”
早恋的话刚开了个?头,倒是又?被两位父母默契的转开,继续投入其他话题的争吵中。快二十年的婚姻,默契居然讽刺地在此刻显露无疑。
李香茹几乎是歇斯底里:“什么叫充大?款?道成风光的时候你少占便宜了吗?我跟你说,别说他现在还没倒呢,就算他真出什么事了,你也别这?么早就想着落井下?石,我们李家还有得是人呢!”
“哦!全世界就你温先江他妈得混得最好?,那当年做试管的时候你怎么没拦着我去找道成借钱呢?!”
世界突然静止。
刺耳的话一下?下?敲击在左耳耳膜上,没有人纠结温迟迟知道李香茹下?岗了会是什么反应,就像没有人在乎她听到“试管”这?两个?字,会不会觉得人生?有些讽刺。
只有温迟迟自己下?意识地喃喃出声:“什么试管?”
当然等不到回?答,只有沉默。
所以她语调平整,自顾自地说:“所以,你们还想过不,你们做过试管是吗?”
温迟迟从来不奢望回?答,但她还是问:“那我呢?我要怎么办?”
她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平静得丝毫不像审判即将到来,眼下?薄薄的皮肤像打发过夜的奶油,淡得快能透出青色血管。
沉默在这?个?一直以来都“稳定”的家庭中再次蔓延开,不像曾经?争吵时候的中场休息,而是尴尬。
一个?从未出现在过这?个?家庭里的词。
她直直地盯着父母,看着这?个?世界上血脉至亲的两个?人,眼睛干涩异常。
仿佛真的就只是好?奇一样。
小时候李香茹和温先江很少会来奶奶家看她,所以每一次温迟迟都会抓紧时间偷偷问他们,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回?家,她那时鲜少得到答案,运气好?的时候会被敷衍两句,承诺如果她下?次能考第三十二条金鱼
“我们没有错挣扎没有用,命运像阵风把我们吹向各自?的梦。”
——韦礼安《忽然》
小一点?的时候,大概是二年级,温迟迟曾经撞见过妈妈给表弟买在当时很贵的一个玩具。
那?是一个非常流行的、能在孩子们中间当做炫耀物的模型,她在商场试探着?说过一次很喜欢,立马就被李香茹以太像男孩子玩的东西、太贵等理由,从玩具模型发?散到因?为她的出现才让爸爸变得越来越暴躁,将幼年的温迟迟数落成一个十足十的坏心眼小孩儿。
但神奇的是,在目睹妈妈送过那?个玩具给表弟后,家里的冲突却开始淡化下来,年幼的温迟迟当然还想不明白家人之间的关?系可以完全用钱来衡量,也不知?道舅舅生意成功到底能给自?己家带来什么,自?然只?理所当然地?将玩具和其联系起来,嫉妒变成庆幸,以为是妈妈的慷慨让爸爸悔悟。
所以即使自?己为之承受谩骂的玩具轻而易举就出现在表弟手里,没几天就被拆成碎片,她也从未埋怨过妈妈。
只?是李香茹歇斯底里的模样从此后都印在温迟迟的脑海里,大概就是从那?时候起,她开始恨温先江,开始讨厌父亲这个角色。
他用父权压迫妻子,用性别鉴定血脉,用高高在上的清醒将世界给予的一切坏归因?到家人身上,因?为只?有在家里,他才永远都是至高无上的。
因?为血脉最相连,因?为感同身受,所以时至今日,即使她的性格已经被磨砺到不知?是好是坏,但确实是再坚持自?我不过的今天,当李香茹在第二天推门进她房间的时候,温迟迟只?略微迟疑了一瞬,还是坚定地?问出那?个已经在心中盘旋过很多次的问题:“妈。”
她看着?李香茹的眼睛,像在透过她看曾经那?个在商场里歇斯底里的女人,她顿了一下,说,“你和我爸离婚吧?”
李香茹的眼睛里有慌乱闪过:“你怎么突然说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