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北辰大步走去,在席首位置上坐下,恰与我是个斜对角。
我埋头只看自己的桌子,不去看二哥坐在何处,左右是与太子眉目调情,我看了也没意思。
桌上摆着几道冷盘,用好看的青釉色瓷碟装着,一道做成白色茉莉花形状的糕点,瞧着似是奶酪,又像是甜酥。还有一道似是肉脯,盛在用果子雕成的小盅里。另有几道也是这般外形精美,却看不出是什么菜色,只觉得色香味俱全,叫人食指大动。
我见没人动筷,自然不敢吃,恰好侍从捧茶过来,我便端着喝了,又是口渴又是肚饿,一口气将茶饮了。
身旁突然传来嗤嗤笑声,我转头看去,见旁座那人正盯着我笑,顿时有些羞窘,连忙把茶盏放下,又端正坐好。
那人笑罢却说:“我见你眼熟,似是见过,你是哪家的公子?”
我细细看他,那人面容俊朗,身材高大,二十多岁的模样,方才虽笑了几声,却并不十分轻浮,我温温笑了笑,低声说:“我叫左行舟,父亲是翰林府学士左无涯。”
我说罢,却未问他是谁,本不想与他搭话,想来又觉得不礼貌,正想问他,却见他了然般‘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你。”
我纳闷看着他道:“你认识我?”
那人笑笑说:“我叫万常宁,与你一起念过两个月书,你那会儿年纪小,许是不记得了。”
我怔了怔,忙问:“这么久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万常宁哈哈一笑道:“也不过十二三年,我那会儿十多岁,早已是记事的年龄,况且我就坐在你旁边,自然记得你,我寻常也不爱读书,我老爹非叫我去,你说我五大三粗读劳什子的书。”
我抿着笑不说话,我若是说记得,他必然不信,况且虽是记得,也对他印象不深刻,我那会儿自己都是迷迷瞪瞪的,每日上学云里雾里,不知道先生在说些什么。
只是没想到他竟还记得我,我心中颇是高兴,见他自嘲,连忙说道:“你看着斯文,一点也不五大三粗。”
万常宁乐不可支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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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开席的时辰到了,赵北辰端着酒杯站起身,对在场众人说了几句客套话,然后干了杯酒。我见在场众人都拿起酒杯来饮酒,迟疑半晌,拿着小酒杯饮了一杯,我寻常并不喝酒,酒量也逊色,但少喝几杯却无妨,倒是赵北辰,如今年纪还小,喝这么多酒也不知会不会醉了去。
开了席陆续有热菜上来,我拿起筷子吃,万常宁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与我说话。
他性格随和,说话也风趣,说笑时点到为止并不揶揄人,我原本有些紧张,这会儿倒是放松了许多。
只是与他说话不免要转头,总会时不时看见太子殿下的身影,我尽量把头埋下去,不叫他看见,免得他见了我又窝火。
万常宁喝酒多,吃菜却少,喝完了酒壶里的酒,不等侍从来送,直接从我桌上捞走酒壶,又把他桌上没动过的小菜拨给我几道,又对我说道:“你要是不喝酒,叫侍从拿酸梅汤给你饮,或是牛乳茶亦可。”
我听见酸梅汤,忽然又想起儿时的事情,那会儿嘴馋,为了一块糕点一碗酸梅汤情愿学狗叫,可如今又有什么不同,我分明还是一样贪吃。我忽然觉得自己不该待在这里,我与他们从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豁然明白方才公孙侍郎是何意。
在卷宗库里,赵北辰是我朋友,在这里,我却与他说话都不敢。
我闷闷吃了口菜,忽然听见万常宁说:“你二哥去敬酒了,你怎么不去?”
我仰头看去,二哥正与太子敬酒,也不光是他,陆续有人起身走到太子面前,与他说笑饮酒,然后又与赵北辰痛饮。
原本就离得远,如今人头攒动,我更是看不清太子的面容,想起赵北辰说我喜欢太子,我心里难受至极,我凭什么喜欢他,我原本连他是何模样都不该知道,就像那玲珑成衣铺的掌柜一般,许当他是个脑满肠肥的大胖子罢了。
我哽了哽,平静些方对万常宁道:“我还要回去当值呢,我先走了。”
我正想悄悄离去,万常宁突然拉住我的手掌,轻轻说道:“稍等,你去与主子们喝杯酒,说道一声再走,这般擅自离席,若是他们较真,便是你的过错了。”
我讷讷看着他,苦着脸悄声道:“那我还是再吃会儿吧。”
万常宁松开我的手,无奈笑道:“你怎么还是这般唯唯诺诺的,真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我闷闷不乐吃饭,刚吃了一会儿,却听微微愠怒的声音想起:“你在末席作甚?”
是太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