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雪荔逍遥在外,在调查一些事。林夜的回信好歹说明一件事——林夜暗地里布置的计划,要借由陆轻眉的手,开始执行。
光义帝生死不知,阿曾等和亲团人配合,由陆家女执行林夜定下的计划,此时是最稳妥的。
于是,二人便鸿雁传书,开始做一些布置,等敌人一点点咬上钩。
与此同时,建业的陆相带着数位官员驱车前来金州,为皇位空悬之事——金州医师们无法拖延,众臣的怀疑与日俱增。陆轻眉宣布光义帝病逝。
陆轻眉拿出了一份遗诏,诏李微言为帝。
在陆轻眉拿出遗诏、宣告光义帝病逝的时候,陆轻眉的人手,终于在李微言即将逃离出金州前,找到了李微言。陆轻眉驱车前去,在一家烟火寥寥的农舍后院,见到了李微言。
李微言被陆家侍卫五花大绑,伏在地上。周围鸡叫狗吠声不断,陆轻眉踩着氆毯下地时,抬眸便看到篱笆墙后,稻草与鸟毛在李微言发顶飘落。
被绑着的李微言仰头,目光桀骜不屈。
算下来,好多月不曾相见。陆轻眉没有忘记那夜玄武湖水的冰凉刺骨,也没有忘记李微言当日对自己的挟持。人生漫长,报仇之日,岂不是转身便至?
而今她高高在上俯视他,相貌昳丽尽妖的少年公子,不过是她掌中物。
陆轻眉的眼神倨傲冷淡,对身边侍卫下令:“松绑。”
侍卫摘掉了李微言身上的绳索、口中的脏布。李微言胸口呼吸起伏,不等陆轻眉施舍,他便凉凉笑道:“嫂嫂,好久不见。你的来意我已经知道了——可惜啊,你不能如愿。”
少年明明在笑,眼中的不逊却如冰碴般尖锐:“我是不会顺着你们的意的。”
陆轻眉垂眸,观望他的脸。先前她得知,誉王世子脸上疮疤不消。她怀疑那疮疤有问题,而今见到李微言,她才能真正确认李微言在李代桃僵。
陆轻眉:“杀了陛下的刺客,其实是你吧?你不想活命了?”
李微言笑出了声。
他的眼神更是尖厉:“你抓我,不过是想我做陆氏的傀儡。南周如何,不都是听你们陆家的话吗?既然如此,嫂嫂怎么不自己当皇帝去?我看你和我那兄长也不如何情深啊……他尸骨未寒,你就开始着急选下家了。”
少年慢慢从地上爬起,妖冶的面容凑来。身边侍卫想拦,被陆轻眉用眼神制止。
李微言俯到她面前,与她冷淡面容相对。
李微言轻声:“这皇帝,谁爱当,谁当去。凡是你们想要的,便是我不会给的。凡是你们不想给的,才是我要的。我根本不关心你们的朝政、你们的君臣博弈,你们全死光了,才好呢。”
他笑容放大,幸灾乐祸地看着她:“我那兄长没有子嗣,李氏皇族快绝种了吧?你们才病急乱投医,找到我身上……但我宁可死,都不会做你的傀儡。”
李微言抬手,摸着自己手腕。
他血脉的秘密,此时并未公开。可是光义帝身边的神医还在,只要那个老匹夫在,这些人,总会知道他血脉的秘密。到那时候……他依然是一个药人,一尊血袋。
他受够了这种日子。
他恶极了身上的枷锁。
他恨怨他们所有人——那些无止尽的权势更迭与野心争斗,那些阴谋下如他这样无人在意的存在。难道有朝一日给他登顶之位,他还要感恩戴德吗?
皇帝——什么皇帝!
光义帝那样的皇帝吗!
李微言彬彬有礼:“陆嫂嫂,我文不通武不就,连书都不认识几个字,只会偷摸拐骗,做尽恶事。我少有的善心呢,告诉我,你们别找我——若你想用刺客的事威胁我,那便杀了我吧。”
他两手相并,递到陆轻眉眼前。
李微言浑不在意:“来,杀了我吧。”
陆轻眉缓缓开口:“小公子似乎从头到尾,将我视作恶人,也将你兄长视为洪水猛兽。想来发生了许多我不知道的事,小公子才如此仇视我。然而我可以说,我并不是恶人。”
李微言望着她笑,他的眼神写着:与我何干。
李微言诚恳:“嫂嫂是天上月,我是地上泥。嫂嫂千万别对我有期待,我会忍不住欺负你。”
他见陆轻眉坐在篱笆后院中的矮凳上,裙裾曳地,披帛拂云,身纤若柳,眉目间还带着三分奄奄病气。而即便病弱,她也端的上典雅高贵,远比那位叶郡主更像郡主。自然,叶流疏是从民间爬上去的野人,陆轻眉才是真正的贵族典范。
然而李微言恨极了这些贵族。
李微言:“若是嫂嫂不杀我,我便走了。”
他见她动也不动,背身便洋洋朝外。身后传来女子咳嗽后,清淡的声音:“南周若无皇帝,朝臣会生野心。陆家花了整整一百二十年压下众士才得来的来之不易的繁华和平,都会因此而打破。”
李微言无所谓地撇嘴。
陆轻眉似出神:“皇后出自陆氏,才能稳妥。我承认如此,陆氏会权势更煊赫。可如此,也是为了南周不生乱。原先,南周有北周那样的庞然大物为敌,君臣本就不该生异心。而今,霍丘国虎视眈眈加入战局……在此危急关头,南周皇位若是生乱,野心勃勃的敌人便会趁乱生事,犯我南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