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军队在运粮地交战时,骑兵长奔,凤翔三里地外的山岗上,双军亦然交战。霍丘军有卫长吟派来的人,也有卫长吟原本留在此地的人,他们对上川蜀军派来的老弱病残,哪里会失手?
不想对方兵马,一见面后,便策马没命地往山中躲。一入了山,他们便如泥牛入海,跑得没了影。而霍丘军疑惑后,也不恋战,执行卫长吟的下一步计划:绕路前往敌军运粮地,配合自己这一方的阿鲁将军,毁了川蜀军军粮。
但他们才行动,便有哨兵脸色苍白:“不好了,我们被围了。”
将领斥:“胡说。这里是我们的兵马,哪来的敌人……”
然而山头如墨,墨如潮涌。沉闷的空气如黑云般朝他们压来,他们当真看到黑压压的山头后,有密密军队,从凤翔的方向,向他们驰来,要将他们困在这方山地中——
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上一刻己赢,下一刻敌胜。智者过招,更是刀光剑影,万般皆在计算中。东南战场是卫长吟和林夜亲自对峙,西北战场,则是和亲团、江湖人,一同抵抗兵人的南下。
魔笛声丝丝缕缕,时轻时重,时促时缓。可见那背后人,已然慌乱。
慌乱之人更加孤注一掷,催动笛声用的力道更重,许多音律错误,让粱尘自明景那里学到的抵抗法,变相有些失效。
山崖上,粱尘好不容易摆脱那些杀手。百忙之余,少年半身沐浴血迹,喘着气趴在山头,大半个身快被敌人掀得飞出去。他朝下方战局望去,双目不禁红透。
雪荔的情况好糟糕。
明景曾教他,说自己的三哥没本事完全控制人。寻到那些破绽处,用银针刺入雪荔的颈后、脑后几处穴位,便可以抵抗魔笛一二分。
粱尘照做了。
但是没想到明恩的学艺不精,让魔笛音律混乱,而这么短的时间内,粱尘只堪堪学会照本宣科的刺银针方式。一旦笛声乱了,粱尘便没辙了。
这便导致,雪荔承受的痛苦比先前更多。
一旦从魔笛中夺回一丝神智,谁愿意再次被控制?
雪荔的心神,便在清明和浑浊间徘徊。清明的时候,她想着她要杀白离,杀宋挽风,要找师父。浑浊的时候,她被魔笛控制着,不知道又对自己的人马做了些什么。
战场上的血腥味钻入她鼻端。
少女提着匕首的手指染满汗水和血水,她的身上带了伤,雪白衣襟上染了血。甚至她自己在自己的手臂上划破,她不明白为什么连刺痛,都无法让自己神智清醒。
可是一个活人,怎能被控制呢?
纵使万千奇怪,她亦是人啊。
可若是人,又为何独独她无法控制自己呢?
白离的攻击让雪荔再一次摔跌出去,她撞在一个兵人上。那兵人毫无知觉地爬起来,雪荔心中激愤间,察觉身后兵人的动作,她一匕首刺穿身后兵人的喉结,让那兵人匍匐倒地。
匍匐倒地的一团人肉依然痉挛着爬起,雪荔透过汗水粼粼的眼睛,看着白离。
她双目泛红:为什么杀不死他?因为自己武功不如他高吗?可是武功不如他,也有杀死他的机会。她是杀手,又不是讲信用的大侠。但她为什么还是杀不死……
雪荔跌跌撞撞地再次爬起来。
脑海中战鼓铮铮,人员嘶吼。什么都忘记,什么都不在乎,就剩下一个“杀”,一个“战”。
白离擦掉唇间血,抱着手臂,以一个满不在乎的挑衅姿势,朝雪荔再露出一个笑。这一抹笑,刺得雪荔眼睛更红。她握紧“问雪”,便再次爬起——一只沾着血的手从后伸来,仅仅握住她的手。
雪荔当即一刀挥去。
刀尖要刺穿那人的手心,雪荔心中兴奋一起,后颈一痛。来自高处的新一枚银针让她心神放空之际,她眼睛一缩,匕首强硬收回,内力反噬逼她吐血间,她的匕首,到底没有刺穿那人的手掌。
而来拉她的人,正是阿曾。
阿曾将雪荔的异常看在眼中,他并不介意,只为自己可以短暂和雪荔沟通而欣慰。他抬头,感激地看眼粱尘。粱尘趴在悬崖上,新的杀手在宋挽风的示意下,朝粱尘袭去。粱尘全身沉重,根本顾不上多看下方战局,重新投入战斗。
阿曾握住雪荔的手:“雪荔,你此时是清醒的吧?我长话短说,我们不能这样打下去。你对兵人的影响实在太强大了,我们根本撑不住,你没发现吗——你有感受到,你到底是怎么影响这些兵人的吗?”
雪荔的注意力,这才从自己身上,放到那些密密麻麻的兵人身上。
她起初不明白阿曾在说什么,在她看来,兵人们没有神智,半死半活,可她没有向兵人下达什么命令。
魔笛声幽微,雪荔一思考,头便更加痛。她忍痛的能力非常人能比,此时也忍不住用手撑额,额心青筋直跳。阿曾见状,不再为难她,直接说结论:“你的情绪,就是兵人的养料。”
雪荔怔然,再次看向兵人们。
她渐渐明白了阿曾的话:她不用下令,不用指挥。似乎她的身体,与这些兵人共享一样。当她心境稍稍平和,兵人的攻击便弱一些。当她满心暴戾,当她情绪激动,兵人们没命的攻击,让和亲团和江湖人都难以招架。
孔老六那边带来的江湖人正在战乱中大吼:“这些到底是什么怪物?为什么不会死啊?”
“他们怎么越来越猛了?他们不吃不喝不累,可老子累啊。阿曾郎君,咱们撑不住了,能不能撤啊……小公子那边还没战胜的消息吗?”
而战争的胜利,不是一两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