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少见雪女,雪女幽秘无双,与金州太守的儿子风师齐名。风师是江湖中了不起的人物,想来雪女也不差。
世人都说,雪女是个“怪物”。
雪女是个怪物啊……
疯女人艰难地从病榻上探出手,想要抚摸靠近,又畏惧岁月风霜:“你是、你是……”
和亲团居住的府邸中,讲述一段往事的过程中,飞雪弥漫,春君和亲和图的人战得不可开交。而在阿曾等人沉迷于十九年前一段冤案的故事中时,春君凌空飞起。
他的长鞭,乘人不备,终于杀掉了被绑在院中水井边的刘明回。
下雪之夜,没有人给刘明回穿戴厚裘。这个人早就冻得脸色青紫,当长鞭袭喉时,刘明回脸上甚至挂着一丝恍惚的、解脱的笑容。
他死了。
他得到了解脱。
可这世上,没有得到解脱的人,还多的是——
“哗!”
“咣!”
“春君大人!”
和亲团中原本已经放下的武器,重新指向春君。
阿曾为首,侍卫们相辅。得到消息的孔老六等江湖人在天亮时就来了府邸,亦想知道当年那桩旧闻,和如今“兵人计划”的关系。春君偷袭杀人时,连孔老六这些江湖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更罔论他人。
事发之时,只有不会武的李微言,慢吞吞撩眼皮,瞥一眼被人敌视的春君。
窦燕惨白着脸,确认那刘明回已经死了后,茫然地看向阿曾。
愤怒到极致,阿曾已经麻木。阿曾手中的剑指着春君,冷冷道:“刘明回是我们找到的、可以指认宣明帝不仁的证据,你为何杀了他?”
春君淡漠。
他一直藏在斗篷下,对如今四面八方的卫士相逼,浑不在意:“指认?无人能指认陛下。”
阿曾惊怒:“你——!”
连续两天的相斗,他以为春君和和亲团站在同一边,不然不必来告诉他们这桩旧事。可如今看来——
春君道:“只要宣明帝活着,便没有人可以指摘皇帝的不是。你我不行,‘秦月夜’不行,包括你们试图联络的关中张氏,也不行。”
阿曾握剑手稳重,手中剑却颤了一下。
春君面不改色朝前走,迎视着阿曾目光:“楼主花了很长时间,才走到宣明帝身边。楼主用了很大精力,才得到宣明帝的信任。这样好的机会,你们当真要放过?”
阿曾冷然:“你们和宣明帝、和霍丘国,分明是一丘之貉……”
“那又怎样?”春君淡漠,“只要你们可以达成最终的目的,不就可以了吗?若非我们楼主,宣明帝这些年想造出来的兵人,会更多。我们楼主成立杀手楼,杀世间穷凶极恶之辈,把这些人变成宣明帝想要的兵人。”
“只要宣明帝活着,那宣明帝不是要药人,就是要兵人。而他得到了南周小公子的存在消息,他对得到药人这件事,便没那么急迫了。他便想要兵人,而只要他想要,世间大大有的是人愿意为他去做,”春君冷冷道,“我们只不过做了这个中间人,我们控制了大批有可能发生的更多杀戮。我们救了很多人,你们不应当视‘秦月夜’为恶。”
阿曾冷然:“冠冕堂皇。难道金州乱葬岗中小芸爹娘难道是穷凶极恶之辈?难道乱葬岗中钱老翁那种人买卖的每一具尸首,都是不仁不义之辈?你们确认了?亲自确认了?可风师似乎不那么想。”
阿曾的话,让原本已经有些被春君说服的卫士们回神,恍然:是了,他们一路上看到的,和春君所说的,并非一致。
而侍卫中的那些曾经的杀手们,则在努力回想自己曾经接过的杀人任务:他们杀的每一个人,当真确认“该杀”?
阿曾厉声:“玉龙楼主不是救世主,春君你也不是,你们凭什么定夺他人的生死?!”
春君抬起眼皮。
春君不在意阿曾,则看向窦燕。他看到窦燕眼中的挣扎之色,迷惘之色。他亦看到窦燕身后的曾经杀手们,更加进退两难的处境。
春君:“我只是来与你们谈合作。若没有我们的配合,你们接近不了宣明帝。杨增将军的生死是被宣明帝计划好的,来自南周的不管是小公子,还是照夜将军,显然都对宣明帝有怨有恨。江湖人得知被做成兵人的真相,只为了满足皇帝侵占他国领土的掠夺心;朝中人得知兵人与药人,都在宣明帝的一念之间。他已和霍丘国联手合作,你们与我们合作,又有何不可?”
阿曾呼吸变重。
他已经在审问刘明回的过程中,得知大散关已经被霍丘国和北周联手挖空,下面藏满了兵人。宣明帝把杨增调去凤翔,显然是需要一场战场,既造出大批兵人,也利用战争,杀死那些知情者。
杨增这种什么也不知道的倒霉鬼,最适合做一场战争的替罪羊。
大周的两位皇帝,宣明帝与光义帝啊,好生默契。
夜色太长,生死渺茫,将士们的骨血与抱负,沦为当权者的私心工具。阿曾朝后退,惨笑:“你不北伐,他不南征,好一对堂兄弟,不愧是李家人,李家的皇帝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