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厌烦尘世,了然无趣,寻不到人生存亡的意义,无法说服她自己走下去。她与他说,旁人都有寄托,为什么她没有?
雪荔没有寄托……可她原本有!
玉龙:“所以我教她无心诀。”
林夜怔住——
梦中的雪荔,蹲在地上写写画画,不理会梦中出现的师父和宋挽风。
师父却盯着她写字半晌,冷不丁开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指的,是雪荔写的,钱老翁留在树上的横竖撇捺的记号。
反正这是梦境,梦中一切都是自己的意识。雪荔不愿意与梦中假人沟通,却也愿意自己能理清思绪:“他写的,应该是‘明日戌时见。”
雪荔心想:看,我已经大概猜出记号的意思了。
梦中玉龙缓缓说:“如果这些记号是这个意思的话,这些字的形状,恰恰在无心诀的练功图谱中出现过。”
雪荔怔住,她猛地抬头,看向师父脸容。
师父蹲在她身边,拿过她的树枝,简单勾划了几笔小人练功的图像。雪荔眼眸神色由涣散,一点点聚集:是了,离远些看,不把钱老翁的记号当文字,如果当图像看的话,无心诀的简笔画中,确实有类似的形状。
无心诀的简笔画……那是师父初教她武功时,独独画给她看过的。
那时她幼年,好像生了病,全身很痛,痛不欲生的时候,玉龙将她抱起来,第一次开始教她“无心诀”。
无心诀可以让她身强体壮,让她对抗身体中的毒素。而师父说,自己创建的无心诀不完善,需要摸索,于是,雪荔一直需要服用大量药物。
那些药物,每次都让她骨血重塑,全身剧痛。可她每一次,确实从生死边缘走了回来。
而无心诀的简笔画、无心诀的简笔画……
这是只有雪荔和玉龙看过的。
雪荔在自己的梦境中,缓缓站了起来。她朝后退两步,好从更全面的角落,看这个自己仿佛从不认识的玉龙。
姿容皎然的玉龙跪在地上,用树枝将那一笔笔图画画出来。每一幅图,就是雪荔寻找的记号的一个答案的可能性。她通过这些图纸,通过图纸对应的口诀,可以推测出记号的含义。
简笔画、简笔画……只存在她和玉龙之间的简笔画!
雾水凝于睫,雪荔喉间腥甜。少女心绪起伏,几多控制后,她盯着玉龙的侧脸,目中失去神采:“……你、你!”
你到底爱我,还是恨我?
你若爱我,为何让我修习无心诀,让我成为兵人之首?你若是恨我,又为何早早在简笔画中,告知我一切讯号?——
林夜手中剑颤抖:“所以,无心诀,其实是控制‘噬心’发作的解药?”
林夜一字一句:“你一直在给阿雪喂‘噬心’,又创无心诀为她解毒。这世间并不是只有南周小公子的血可以解‘噬心’毒,无心诀也可以。
“是了,明景的魔笛,会让雪荔和我、光义帝、李微言都受影响……这本就说明我们体内存有相同的东西。无心诀和‘噬心’相佐,让魔笛可以控制阿雪。你们又在‘噬心’中加了新的东西,和那些兵人建立联系,从而让魔笛通过控制阿雪,控制所有兵人。”
林夜:“霍丘国一百二十年前为大周皇帝下毒‘噬心’,一百二十年后,改良过的‘噬心’,就在兵人体内!熬不过的兵人,便是失败的兵人,被抛弃在凤翔百病缠身,他们会和大周两国历来的皇帝一样早亡;熬过去的兵人,便是现在卫将军带领的那些半死不活的傀儡。”
林夜眸子森冷:“大周两国在研制‘噬心’解药,原来霍丘国也在研制‘噬心’解药。一者是用药物,一者是用功法。你们都想控制别人生死!你们当真、当真……”
“疯了,”玉龙淡声,“行于此途,国运当前,谁人不疯?”
一百二十年的仇恨,让霍丘国疯魔。
一百二十年的大周分化,让北周和南周的皇帝发疯。
长达三十年的复仇计划,让白王见到初到霍丘的北周幼童,便发了疯。
长达十九年的覆灭计划,让玉龙在抱着雪荔走向南宫山的时候,就开始疯狂。
还有、还有……
“挽风也在常年的爱恨交织与流连不舍中,发了疯。”玉龙道。
林夜抬眸——
梦中雪荔,在解毒出所有记号涵义后,她站在风雪中,看到天地异变,自己回到了南宫山,站在了那具棺椁前。
她看到自己木讷麻木地走向前,她其实已经猜出来了,但她还是要走上前确认。
她看到自己跪在棺椁边,掀开棺椁,手指去摸陌生女尸发顶藏着的记号。她手指穿插尸体枯黑长发的时候,眼睛无意识地抬起,看到自己梦中冰天雪地,风雪连天,宋挽风和玉龙都站在风雪后,被掩藏了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