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拧月念及这些,心思愈发沉重,许久都喘不过气来。
也好在,若后天的行程顺利,他们很快就能搬出侯府。届时再拿真金白银请夫子来给弟弟授课,或是花费真金白银将弟弟送到私塾去。不管是其中那样,都不要让事情掺杂太多人情,那他们的日子就依旧简单可控。
只是这事儿不知该如何和清儿提起,就怕之后换了新夫子,清儿会不适应。
桑拧月想七想八,想的多了,便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三更天的梆子响起来,她在迷糊中才重重叹了口气,然后缓缓沉入繁杂的梦乡。
桑拧月这一晚上睡得不安生,她不知道的是,今天晚上还有比她更煎熬的人。
周宝璐趁着沈廷澜去内室洗漱时,从织彩哪里得知了桑拧月搬到了赏梅轩,并和侯府的门客施郎君看对了眼……
周宝璐咬着后槽牙,眸中满是怒意,“消息可靠么?你听谁说的?”
“现在府里的丫鬟婆子们都在说这件事啊夫人。”
尽管表姑娘还没表态,但施阿婆一天两次登门她也没拒绝。且清儿还问施郎君请教问题,每次过去手上还都提个篮子。就有婆子们说,里边是表姑娘做的糕点,还有表姑娘做的针线……
这不是两家默认了亲事,走动的更亲近的表现么?
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考虑,那两家现如今还没定亲。难难道真如大家所说,他们是想等老夫人回府后,让老夫人来当这个媒人?
这些猜测虽然不靠谱,但是仔细想过,似乎又很合理啊。
织锦和织彩都不知道,周宝璐还有将桑拧月“卖掉”换利益的想法。
不过她们也清楚,夫人最见不得表姑娘好。而施郎君年轻有为,又只有一个女儿,施阿婆更是一眼喜欢上表姑娘,这亲事还是她撮合的。若是表姑娘改嫁过去,日子远比她嫁到王家的日子更快活。
表姑娘日子好过了,夫人会乐意么?
这怕是夫人最不想看到的事情了。
织彩想到夫人知道此事会不高兴,但没想到夫人会愤怒到这个程度。
她紧咬着牙关,俏眉冷竖着,眼里一片冰冷,手里攥着个茶盏,似乎想狠狠摔到地上。
织彩赶紧夺过去,小声提醒说,“夫人,三爷还在里面呢。”
周宝璐深呼吸一口气,任由织彩将茶盏拿过去。
她焦躁的在屋内走动起来,步伐快而重,似乎想将地上的青砖踩烂了。
桑拧月即便改嫁,嫁的人也是个鳏夫,她不该气。总归那施郎君再怎么有出息,还能比得过她夫君?但她想从泥窝里爬起来,还想继续过上好日子,这怎么可以呢?
上辈子她就在那烂泥坑里待到死,桑拧月只有比她更凄惨,她心里才会痛快。她日子怎么能好过起来,这不是戳她的心么?
再有,若她真和施家成了好事,那她筹谋了这几年的事情又怎么办?
她好生琢磨了五年了,从桑拧月出嫁后,她就在盼着这一日。连卖掉桑拧月换取爹爹进京,换取爹爹一步步升到那个位子,她都谋算好了。她五年的辛苦等待与筹谋,难道就要付之流水?
周宝璐又转了两圈,终于缓缓安静下来。片刻后,她招手让织彩附耳过来,低声在她耳边吩咐了些什么。
织彩频频点头,最后问说,“施家会相信么?”
“说的人多了,由不得他们不信。”
“那之后,若有人知道这事儿是从咱们院子里传出来的……”
周宝璐轻嗤一声,“施家但凡还想给儿子续弦,就不会去深查。桑拧月更不用。,她一个寡妇,谨守妇道还来不及,真要是施家‘退亲’了,她也只能含恨吞下这个哑巴亏。不然她还能豁出脸面去闹么?她不做人,难道清儿也不做人了?即便是为了清儿,她也会装聋作哑的。”
织彩受教,“夫人说的是。”
“你们夫人又说什么金玉良言了?”沈廷澜赤着脚,穿着一身玉白的寝衣从内室走出来。他头发还滴滴答答落着水,水珠顺着面颊往下滑,很快洇湿了胸膛那片衣襟。
织彩来不及回话,便被夫人踩了脚。她当即不敢再抬头,只恨不能将脑袋垂到胸口处,这才说,“夫人让奴婢没事儿多去表姑娘哪里跑跑。表姑娘带着表少爷过日子,夫人担心有人欺负表姑娘。奴婢正准备过去看看呢。”
沈廷澜微颔首,“是该去看看。母亲慈悲,御下不严。侯府的下人虽然害怕大哥的威严,轻易不敢犯错,但哪里也不缺看人下菜碟的渣滓混账。”又对周宝璐说,“你担心的是对的,是该让丫鬟们多往表妹哪里走动走动。桑表妹到底是你至亲,她又带着一个弟弟过的艰难,如今到了咱们府里,咱们多照应些是应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