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下到深夜,凌晨时分才停。许一是天亮之前睡的,薄薄的窗帘挡不住外面的光,天空是青灰色,高大梧桐叶子是最深沉的黑。风吹梧桐,掀起的树叶带落了残留雨滴,响成一片。
许一拿出手机把相册里关于周至的图片全部删除,锁屏把手机藏到了枕头下面。闭上眼把脸埋进松软的枕头里,沉入黑暗。
她醒来在一片阳光中,光从没有拉严的窗帘直射进来,刺着她的眼。
许一躲在被子里翻手机,手机屏幕上显出时间:十一点半。
上面躺着一个未读消息,十点的时候林琴发消息问她几点起床。
“已经醒了。”许一打字回复,放下手机起身套上运动衫和长裤抬腿下床,电话就响了起来,来电妈妈。
许一拿起电话接通,拉开了卧室门,冷空气扑面而来,凛冽如利刃,当即退回卧室。
“妈?”
“等会儿来店里吃饭,我做了糖醋排骨。”
“好。”许一取出一件白色运动装套上,“我马上过去。”
“也不用太着急,好好穿衣服。”林琴叮嘱,那边有人喊她,她应了一声才继续跟许一说道,“头发脸都洗干净。”
“有什么事?”许一狐疑,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套上了厚外套,揉了把凌乱的短发走到秋风凉如水的院子。
林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早上我去给周至送牛肉汤,顺便打听了一下射箭队,射箭也挺有前途,对腿没有要求。你以前不是很想去射箭吗?那时候我们家穷,练不起。现在家里好起来了,有钱了,你转练射箭怎么样?”
许一的大脑一片空白,她站在秋天的院子里,手已经碰到冰凉的金属水龙头,洗手池白色瓷砖在阳光下反射出寒冷的光。
“射箭队不用那么拼命,我昨晚连夜看了射箭比赛,他们站着不需要太用力,相对来说轻松很多。你在听吗?小一?”
“我对射箭没兴趣,早就不喜欢了。”许一拿下洗漱台上的白色杯子,打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涌了出来,溅到她的手背上,许一拿着杯子把手放到了冷水下面,“别想了,也不要再去找周——至,人家又不欠我们的。你看到的轻松是别人背后无数年的训练和极高的天赋,也会有各种伤病,不是谁都能去练射箭。”
“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问了他射箭队的一些要求。我记得你小时候射的挺准,比同龄孩子都有天赋,是我耽误了你——”
“不要再想了,也不要再提了。”许一打断了林琴的话,“我的腿会养好,关于未来我想自己决定。”
许一挂断电话把手机放到了洗手池边缘,水还在流,她看着水流许久低头捧起水,把整张脸埋进了冰凉的水里。
她也曾有过妄想。
林琴说射箭需要去训练场需要弓箭买装备,需要很多钱的投入,他们家没钱。许一自制过一把弓在院子里练射箭,她射到百发百中。
她第一次从周至那里拿到真正的竞技弓时,心脏在颤抖。
周至走了,他带走了竞技弓。许一选择了没有成本的短跑,射箭就像是她的一场梦。
雨后阳光清透,毫不掩饰的射在青石板路上。许一在家待了很久,才走出大门踩上青石板路,双手插入运动装上衣衣兜,坠着手往小超市走。桂花香随着凉风飘荡在小镇上,对面街道黑色屋脊在太阳底下泛着光泽。
许一一瘸一拐的走进小店,正面跟周至对上视线。
超市后面储物间被改成了厨房,可以做饭,林琴在厨房和超市连接的空地摆了一张小饭桌,平时他们家中午都在这边吃饭。
周至穿着一套黑色运动装正往饭桌前走,他挺拔高挑,整个空间都局促起来。他的黑色短发很服帖的落在肃白额头上,俊美的脸上没有什么情绪,很平静。手上端着与他气质格格不入的白瓷碎花的盘子,他的眼很黑,冷淡的掠过许一便把菜放到了桌子上。
“小一,过来盛饭,准备吃饭。”林琴转头看到门口的许一,上下打量了一眼,把脸转过去很轻的叹了一口气。
许一还是朴实无华的黑色运动装,她长的太快,裤子短了露出一截脚踝。可又太瘦,上衣尺码也不合身,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