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始,游照仪便开始上值了,兵部尚书?统管了武选、地图、车马、甲械之政,她便也得和宣峋与一样?参加三日一朝,与其并立朝堂。
此前她从未见过宣峋与参政论策的模样?,初见还有几分新奇,见他侃侃而?谈,旁征博引,遇到?某事某案六部的相似的案件文书?便都能记得且拿出来说一说,便知?他这尚书?左丞并非枉担虚职了。
然而?他也不是完美无缺,比如说很多武选、车马之事,他未亲历,也难懂其中?细事。
便说最近的一件事,京中?驻京营停止了招兵,但其也不能就此取消,现下虽是四海升平,国泰民安,但也要未雨绸缪,居安思危,朝中?就驻京营之职翻来覆去吵了许久,却?拿不出一个定夺来。
以?宣峋与为首的文官的意思是既然停止招兵,那便由俞平伯统领,继续壮大军械处,直到?边疆军械改换一批,然以?辅国将军李际白为首的武官则认为此举有些浪费,想要将边疆每年退下来的老兵残将先安置在驻京营,再行安排。
然而?武官大多说不过他,每提出一条理由,都能被宣峋与堵回去,一时间异常愤慨。
今日也是如此,众人复提驻京营示意,两方?叙述,武官依旧落了下风,宣芷与左看右看,正要拍板,游照仪却?举令,从武官队伍中?站了出来。
她声音平缓,道:“驻京营一事,望陛下听臣一言,左相所提固然是为了边疆稳固,军械复用,然俞平伯之能大多只在轻械,于?重械上并无造诣,若依此言,现而?今也只有宣武卫有弩机营,两相较下,确然是退下来的老兵残将安置之事更为紧急。”
“各位有所不知?,军中?训练,多有受伤者?,又规定年逾六十者?可卸甲归京,而?有些兵卒退下来后?家中?可能没了亲眷,有些身有残疾,不能自理,这些都需要朝廷为其发放抚恤,每年回来的一批人不在少数,都需要兵部短时间内处理好,然焦头烂额之下必出错漏,无法落实到?每人身上,若是有驻京营能为其缓冲,也是个办法。”
“至于?左相所提之事,臣之提议,是于?武官应士正考之中?再添新项,分项而?考,为军中?擢选才能之人,复入军械营,或许俞平伯也能多个帮手?,再创新式。”
有的没有的,她自认大致都考虑到?了,洋洋洒洒说完,朝中?文武皆看着她,什么神色都有。
见殿中?静可闻落针,她只得掩饰般的咳嗽了一声,问:“左相,您说呢?”
宣峋与扭头看了她一眼,又对上宣芷与揶揄的眼神,语气?都弱了下去,说:“那、那好罢。”
武官震惊之下立刻一脸扬眉吐气?的表情,看向她的眼神堪称感激涕零。
宣芷与见总算无人置喙,终于?高兴的拟旨拍板。
此后?夫妻二人并立朝堂,虽则游照仪不是每次都能说得过他,但也毕竟只有她敢开口和左相呛声,有她说话?,宣峋与总能多思多想,而?有宣峋与的提策,游照仪也能细细思量,一时间文武官之间也不再那般分明,有了新欣之气?。
入了冬,天也一日凉似一日。
这日休沐,宣恒之被送到?宫中?,与琮之琅之两兄妹玩耍,府中?只剩宣、游二人。
昨日二人贪欢过头,宣峋与累极,吃了饭后?便说要午睡,游照仪心?中?想了事儿,陪他睡着后?,又走出房间上了阁楼,翻出了之前刻木雕的小物件。
前几日见着宣峋与案前摆着一个圆滚滚的木老虎,她一时间还没认出来,谁料宣峋与说那是她去驻京营那年给他刻的生辰礼物,已然被他摸的圆润了好几分。
游照仪拿起来看了看,那些原本深刻坚实的棱角已然磨损下去,原本有几分神韵的小老虎变得有些啼笑皆非。
她摸了摸放下,说等休沐再给他刻一个新的。
阁楼还是以?往的模样?,几乎没变,她刻木雕的那些物件妥帖的收在盒子?里?,放在角落,游照仪把整个拿起来打开,发现里?面甚至还有一片当时的木屑。
已然十多年了。
这片木屑被盖在盒中?,竟依然透着微微光泽。
游照仪没扔它,照旧放好,重新拿起当时画的图纸改了改,又从中?拿出一块未用完的木料,开始认真的雕琢起来。
宣峋与属虎,生辰是腊月初三,算着日子?也快到?了。
二人都不是爱过生辰的性格,礼物也是时有时没有,他也不缺什么,想要的也只有游照仪在他身边。
游照仪对雕刻并不熟练,她也不是十全十能之人,唯一能拿得起的就是练武,但刀用的多了,便感觉能融会贯通,雕个可爱的小玩意儿倒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