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见公主。”付清衣眉头紧皱,他刚从战场上下来,满身煞气,衣袍带血,站在军帐边,正和宋闻薰的侍女商量,“我知道不合规矩,我一会儿就出来……姑娘,行行好,我有要事禀告。”
软磨硬泡了半天,还是军帐里的宋闻薰听见动静,道:“让他进来吧。”
付清衣进去了,一眼就看见宋闻薰,她躺在床上闲闲翻看兵书,肩膀上裹着一条毯子,只露出一张脸,面色红润,她听见动静,笑眯眯地看过来,一抬眼看见了面如菜色的付清衣,反而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付清衣下意识把自己沾满血的左手往后藏了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低声道:“听说你受了伤,来看看。”
宋闻薰干笑道:“……我其实是装病。”
付清衣明显不信,大步走过来,面色凝重:“真的?军医没来看过吗?你怎么瞒过军医的?”
宋闻薰叹了口气,冲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过来些,付清衣刚挨着床沿坐下,宋闻薰便勾着脖子吻上来,狠狠堵住了他的唇,炽热的呼吸排山倒海般占据了他的感官,仿佛无数烟花盛放在脑子里。他蓦然瞪大眼睛,下意识伸手想去推开,然而怀里的人像是嗔怪又像是无奈,一不做二不休,埋怨般轻轻咬了咬他的唇,瞬间将他推拒的动作定格在半空里。
“……我的将军啊。”宋闻薰捧着他的脸,清亮的眸子里倒映出他错愕焦急的神色,不由得失笑,“你是不是忘了,我好歹是辽远王,安排几个人在军营里不是什么难事。”
付清衣抿了抿唇,这一刻,他才深刻感受到眼前人不仅是他的小姑娘,更是大梁万人之上的亲王。
“为什么要装病?”他恢复了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眉毛一挑,周身沉冷的肃杀之气顿时烟消云散,但还是强撑着绷着脸,面无表情地道,“阿薰,你不是不知道我会有多担心。”
宋闻薰讨好地亲了一下他的脸,软着嗓子笑道:“我这不是没事嘛。”
她生得温婉,一双杏眼水汪汪地看人,像只撒娇的猫。付清衣当即把那点本来就不富裕的怒气丢到了九霄之外:“下回遇到这种事,同我说一声……你装病,是因为军中有太子眼线吗?”
宋闻薰有些讶异,她一直以为付清衣从不过问这些事,转眼一想,付清衣生长在京城侯门世家,自小耳濡目染那些尔虞我诈,他一身正气,不会使用那些手段,但这不代表他看不出来。
想明白这点,她后颈忽然生出一股寒意——会有一日,他看出了她那些狠毒与算计吗?
“是。”宋闻薰深吸一口气,坦然承认,“只有病了,太子才会放松警惕。”
付清衣微微笑了:“在玄煞十二营安插眼线,太子好大的胆子。”
宋闻薰敏锐地感觉到他的情绪,蹙眉:“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付清衣抬手把她的碎发别到耳后,声音压得极轻,“太子野心勃勃,总想着赶尽杀绝,实在是没有为人君主的胸怀啊。”
宋闻薰一愣,付清衣的眸中含笑,但分明有厉色,她隔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清衣……这话可不能乱说。”
付清衣弯了弯眼:“你会告诉陛下吗?”
宋闻薰失笑道:“自然不会。”
“那就没事。”付清衣笑得很轻松,眼底却是冷的,“太子想娶付清蓉。”
付清蓉,付清衣的妹妹,玄煞七营的将军,手握兵权。
宋闻薰霎那间心思急转,她倒是忘了,太子到了适婚年龄,这一纸婚约可以拿来大做文章。付家世代忠良,付家兄妹皆是领兵打仗的好手,太子若是娶到了付清蓉,就相当于娶到了一枚人形虎符。
她不能让这件事发生。
她抱着付清衣的手紧了紧:“清衣,你会让清蓉嫁给太子吗?”
“不会。”付清衣答得很坚决,“她自小活泼,天生便该驰骋疆场,皇宫那种地方,她呆不惯的。”
宋闻薰无声松了口气,她叹息道:“清衣,我与太子已然势同水火,他杀死我的母妃,这个仇我必须得报,若是有一日我与他相争……”
付清衣不假思索道:“臣必当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宋闻薰彻底放松下来,她笑眯眯地亲了亲付清衣的下巴,盯着他澄澈清明的眼睛,她的笑意忽然凝在眼角,沉默片刻,声音低下来:“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为了赢他不择手段,会厌恶我吗?”
“不会。”付清衣用没沾血的手安抚般摸了摸她的后脑勺。
“要是我失败了呢?要是我变成了太子那样,让你失望了呢?要是我杀了很多人……”宋闻薰一字一句,艰难地往下说,却被付清衣蓦然打断。
他一句责怪也没有,只是垂眼望着她:“阿薰会杀我吗?”
“不会。”宋闻薰斩钉截铁。
付清衣笑起来,他笑得那么好看,肆意又骄傲,还带着一点挪揄:“公主既不杀我,我只好牺牲美色,争取把您迷得神魂颠倒,除了我,什么都不想。”
宋闻薰:“………”
她酝酿出的复杂情绪被付清衣搅和得渣都不剩,一时间哭笑不得,嗔怪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油嘴滑舌。”
付清衣装作被她打疼了,皱眉“嘶”了一声,引得宋闻薰紧张起来,也顾不上他身上有血污,一把扯开他的领子,探身要去查看。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感受到唇角痒了一下,付清衣趁着她不注意偷偷亲了一口,她茫然抬眼,看见他得意的脸:
“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