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我……海蒂,我们出发吧?”
海蒂笑而不语,和她在一起简直是种人间极乐的享受,事实上哪怕她什么都不做,只要张嘴让声音流淌出来,就会有一大堆人争先恐后为她付出一切的。
我算是明白贝蒂为什么会露出那种表情了,她是在嫉妒,嫉妒海蒂让她黯然失色,她希望我也如她一样感受到落差,但我才不会。
落差是指同等的比较条件下才能讲的,我和海蒂?
除了苍白的皮肤没有任何一样东西我能与她媲美。
海蒂带着我熟练地走出沃特拉旅社,二十几个拥挤的人已经在空地上等着了,天气很热,人群很不耐烦,隔老远就听到咒骂声。
但当海蒂出现之后,一切声音都消失了,空气清新安静,天下太平,所有人都呆了。
理所当然。
海蒂似乎已经习惯这种场面,她噗地撑开一把遮阳伞,将自己完全遮挡在里面,而后开始呼唤人群。
没有人会擅自脱离团队的,人人都凑上前渴望聆听海蒂的讲解,就好像那不是普通的介绍,而是来自天堂的福音。
我觉得自己简直太没用了,有海蒂在根本不需要我张嘴。有点担心啊,海蒂不会举报我一整天就站在她旁边无所事事吧。
我不是故意的,绝对不是,这里压根不需要我。说不定我该回去和贝蒂大眼瞪小眼,告诉她给我换个和她一样愚不可及的搭档,那才和我匹配。
但海蒂显然没有这种恶毒的打算,似乎是察觉到我的躲闪与退缩,她讲解的声音顿了顿,紫罗兰色的目光柔和笼罩在我身上,不是谴责,倒像是安抚。
“别担心,凯伦。”她捏了捏我的手,很快速的一下,我什么都没感觉到就抽走了,“我不会举报你的。”
海蒂看透了我心中懦弱的自卑,真惭愧,但她好温柔。我们继续带队朝前,中途停下来过几次,稍作休整什么的。
我算是明白了,如果你要用完美来形容一个人,那么这就意味着她的一切都是完美的。走了这么久也讲了这么久,就算是无所事事的我也喝了两瓶水,海蒂却一口水都没喝,这简直是奇迹。
太阳是最准时的闹钟,从偏东走向偏西,日暮下的沃尔泰拉也同样唯美。
海蒂柔和到几乎有些魅惑的的声音里,没有丝毫干涩或停顿,她从容踏着高跟鞋,走向不远处灯火中恢宏恢宏巍峨到一塌糊涂的城堡。
“普利奥宫……”海蒂喃喃自语,“我们终于到了。”
甜美笑容出现在天使的面颊上,比白天任何一次我看到的都要亲切温柔。海蒂招招手,人群争先恐后钻进那个巨兽大嘴般的黑洞,里面闪烁出依稀的烛火光。
“你不进去吗?”海蒂来到我身后,人已经全部进去了,只剩下我和她,真是太奇怪了,明明海蒂和我差不多高,但我却觉得她笔直矗立的纤瘦身体挡住了所有离开的退路。
哦,离开,怎么会有人想要离开呢,我还想在今天结束之后问问她,怎么才能每天都和她搭档呢。看起来海蒂不是每天都在,那就尽可能让她在的每一天都和我一块,这实在美好过头。
我晕乎乎地走进去,大门在身后砰然合上了。海蒂的高跟鞋敲击地面发出轻快的脚步声,前面有游客在大声呼唤寻找着她,可她没有加快步伐。
哦,闭嘴吧,蠢货们,我几乎想对前面高叫的人咆哮,她都劳累一整天了,你们这群自以为是的上帝,就不能让人休息一会吗,她是如此美好。
“我去吧。”我拦住海蒂的胳膊,快步向前追上人群,在费老大劲保证海蒂一定马上就赶上来之后,人群终于愿意消停跟着我往前了。
普利奥宫不知道是什么构造,脚底的路一直向下,像个没有尽头的阴森下水道。我们不会走错地方了吧?我开始怀疑自己。
不,根本没必要怀疑,相信海蒂就对了,她永远不会错。
又走了一会,我们来到一条明亮的,普通的走廊。两边的墙壁是白色的,地板是灰色的,天花板上均匀地挂着很多平常的矩形吊灯,非常温馨。不远处有扇胡桃木门,海蒂就是在这时候突然出现在了眼前,她太快了,快到我都没看清她是怎么来的。
“这边走。”她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们离开了那扇胡桃木门,过一会又一扇几乎别无二致的雕花乌木门出现在眼前。
“就是这里了。”海蒂推开门,让人群走进去,“尽情享受吧。”她轻声说。
一切的发生就在瞬息之间,大门打开的片刻,我就发现这间骨白色的大厅里不是空无一人,十几个身穿斗篷的人站在里面,或许我该说是中世纪法袍更加合适吗?
他们无一例外俊美非常,苍白如雪,面孔精致,恍若天神,眼睛直勾勾盯着我们,像把锐利的剑。
这是什么?他们是谁?海蒂的亲戚朋友?
这种如出一辙的美丽使我的想法有很高的可信度。
那么他们在这里干什么,精彩的变装表演,导游友情惊喜?
很快我就知道答案了。
一个浑圆的头颅滚到我脚边,脖颈处裂口整齐,就像被照相馆裁剪一寸大头照的长刀照着基准线切下来的。
男人的额头还闪着油光,皮肤却是丧失活力的苍白,失去血色的肥厚嘴唇还微张着,一刻钟市政广场前售卖爱情锁的店铺里,这张嘴的主人还在狡猾地和年过半百的店主砍价。
空气里弥漫着什么味道,从浅淡的浓郁,这味道我不该陌生,每次接受过休伦的暴打之后都会从破裂的头皮里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