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门,刚喘过来没几分钟的气又哽在喉咙。凯厄斯倒是不再不停滴水弄湿地板了,只是他披着的那件衣服有点眼熟,眼熟到我恨不得把它扒下来再顺便告他一个偷窃。
可这个问题不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是他手里正拿着一个方形纸包袋,眯着眼一副穷极无聊于是随便抓个什么拿来解闷的懒散。
“本品采用进口橡胶,可将使用期限延长至……”
“还给我!”我大叫,带着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惊恐,旋风一样卷过去,拦路的垃圾篓都被我的速度带翻,不过这时候谁还管得了那个。
大概是凯厄斯也没料到我会这么大反应,他没一点警惕,因此夺过他手里的东西很轻易。
抢过来抓在手里,我气都顾不上喘,忙不迭转身,一手抓过滚到脚边的垃圾篓,一手床上散落的那些全部揽进去,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个磕巴都不打的流畅。
“那是什么?”凯厄斯刚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好奇却丝毫不减,我都不知道是否该庆幸他只是因无知而好奇,而不是因我的举动生气,继而刨根问底。
“气球。”我面不改色地扯,低下头整理皱巴巴的衬衣袖子,“能吹很大的气球。”
“看起来不像。”他仍然怀疑。
“那是因为这里没人吹气球。”我严肃地说,“只有小孩子才会喜欢玩那种东西,通常旅馆里都会放一些,你知道不外乎就是拿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令他们别那么吵,好让父母睡个安心觉。”
凯厄斯接受了这个解释,最起码他看起来是接受了,又或者他只是要证明自己不是小孩子。随便吧,只要他不再执着追问这个话题。
脸颊有点发烫,真奇怪,这种睁眼说瞎话的事我其实干得不少。
“我要回去一趟。”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罕见的迟疑犹豫。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低头,走到门口,转身又是一眼。
求之不得。
“那我们明天早上见。”我心不在焉地挥手,一句晚安还没说出口,他已经拉开门闯出去,样子急急忙忙,不知道还以为他在我这里见了鬼。
见了鬼的是我才对。我对着门把手发呆几秒,装得倒是挺好,难不成他就是习惯这样开门关门?
又发一会呆,还是没搞明白这种奇妙的习惯是怎么来的。算了,我决定不想,再想的话一整个晚上都要纠结在他身上。
还是先去把衣服拿出来吹干,这样明天一早便能够悄悄挂他房间的门把手上,省得夜长梦多。
大概是我祈祷时从来不够诚恳,因此即使慷慨如上帝,都不愿意满足我哪怕一个微不足道的愿望。还没等我把那件大衣完全从刚才的伪装里拆出来,浴室门外又传来门把手咔啦咔啦的响。
他又来干什么。好在这次我已有了经验,慌里慌张把衣服往浴缸里成堆的杂物下一塞,赶在他来揪浴室门把手前,淡定从容地开门出去。
“你怎么又回来了?”我的语气一定很不友善,因为凯厄斯脸上闪现过一丝无辜又恼怒的神情,似乎我问了个不该问的蠢问题。
“我只是说我要回去一趟。”他边说边往单人沙发走去,“又没说我不来了。”
所以这倒成我的错。我抱着臂跟在他身后,不明白他又回来干什么。
凯厄斯还没走到沙发边就停下来。他猛然转身,我躲闪不及,迎头撞在他身上。他的手钳住我的胳膊,将我拉离他老远。
“不好意思。”我捂着酸痛的鼻子后退。撒旦,谁来告诉我,今晚我到底做错什么。
“凯伦!”他突然叫我,带着很大的气,声音大到我都想冲上去捂住他的嘴,告诉他半夜喧哗其实是扰民。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这种眼神似乎让凯厄斯更加烦躁,他开始在我面前踱来踱去,就像一只烦躁的老蜜蜂,我看着他的异常举动,没话可说。
“……你拿着这个。”
良久,一个牛皮纸包像变戏法一样从他怀里变出来,接着被很郑重放在书桌上,啪嗒一响。
我端详着那个纸包,长方形,有棱有角,里面是个坚硬的东西。
“这是什么?”我还是忍不住问,看起来是书,但结合他这一脸难言之隐的表情来说,也可能是炸弹。
“是……书。”明明很平常的话他却支支吾吾,真搞不懂为什么,别告诉我是因为愧疚,那他之前在埃及时,每天搬一座山那么多的书到我房间怎么就一点也不愧疚。
我走过去,正想拆开看看这次又是什么,一只手猛然压在牛皮纸袋上,封面都在如此暴力下痛得哀嚎一声。
“你现在不能看。”他的语气平静轻松到听不出一点异常。
不明所以歪下头,拽了拽牛皮纸袋,据我所知这世上除了遗书之外,没有书不能当着人的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