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意识使我连做一个简单动作都变得那么困难,比如伸出手指。
根本分不清颤抖的到底是骨头还是被雨水刺激到战栗的皮肤。我感觉到自己的手指,感觉到它被注视,接着握上伞杆。
深吸口气,我几乎用举重的力气将倾斜明显的伞扶正。
“雨下很大。”这种事实到连自己都觉得是白痴的话,到底怎么敢说出口的,真想逃。
凯厄斯还是沉默,似乎他打定主意要看我尴尬到底。
“所以不要淋雨啊。”我彻底逃开他眼神的放开手,手指沾满他肩头拂掉的雨水。胸口处窒息感越来越明显,都不知道溃败成这样的手是怎么完成这些动作。
凯厄斯呼吸的溃败比我手指来得还要凶猛,我都快怀疑他有什么隐性病,比如哮喘发作。但他动作是一点不像哮喘病人的麻利,没来得及收回,我的手已经变成猎物,沦入他的陷阱。
手腕处的禁锢,我很不习惯地回头。他看着我手指的狂热,仿佛这一生都未曾见过雨水。
不知什么时候雨已停,月光穿过枝桠,稀疏地照在我们胸膛上。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我会失去呼吸,变成月光里一座雕塑。
“和我走走。”他却转身,似乎再也无法容忍这种氛围。
我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在看到他转身的时候。
凯厄斯的手牢牢抓着我手腕,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开。我放弃了,让他继续牵。的确,这样雨后的阴湿天互相搀扶会走的更加安全。所以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脚步声在森林里踏出一条路。
我不知道凯厄斯为什么还要撑着伞,鉴于现在没有雨。我不确定,世界上是不是还会有人和我一样,在这种时刻感到四肢都无处安放。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自己这么不善于忍耐。
“你最近在干什么?”他没说话,于是我知道他在等我说。
“我最近都住在卡莱尔家,他们一家人都对我很好。”意识稍微回过神,第一反应就是马上为卡伦们开脱。他们不是阴谋狡诈的犯罪者,是世界上珍稀的好人。尽管可能凯厄斯的认知与我大相径庭。
凯厄斯发出了不赞同的哼声,显然他不打算改变。
我没管他,继续说:“这段时间一直都在下雨,天气很不好。但爱丽丝很聪明,她给我们安排很多室内活动。我们会到顶楼躺在沙发上看书,看累就将书蒙到脑袋上。头顶在下雨,打到玻璃上霹雳啪啦,闭上眼睛的话那种感觉很像睡着。”
一片寂静,为什么他对我说的话完全不好奇。原本只属于手腕的温度爬到手掌上。我顿住,毒液在口腔里不安分的翻涌。
“还有罗莎莉,她酷爱棒球,不过可惜只有在暴雨天才可以打。埃美特和爱德华组织过棒球赛,就在房子后面的山坳。棒球看起来是种不错的运动,但是我不会打,所以没有参加,就和贝拉站在旁边看。”
“哼呵,棒球。”不知道凯厄斯喜欢什么运动,或者说他们那个年代有运动这回事吗?但现在我肯定不管有没有,这项运动绝对不会是棒球。
困难地思考着,我尝试想象,他穿那种棒球衣服会是什么样子。爱德华倒是有很多套,他经常当作便服穿去上学,我已经看惯。但我想象不出凯厄斯……这想法太大胆了。我闭上眼,但却无法忽略死命往我食拇指缝间钻的手指。
“说下去。”凯厄斯终于开口,他语气平静,甚至算得上温和。虽然结果还是把问题丢给我。我有那么多话要说吗。我不确定。
“呃…然后其实就没什么。贝拉喜欢听音乐,我们经常半夜窝在客厅沙发一人一只耳机。爱德华有和她相同的喜好,他偶尔会在我们旁边弹钢琴,他可以听到贝拉心里的曲子再弹出来,那很有趣。”
我知道凯厄斯会反驳,所以我没有给他再开口的机会,尽管我也不确定能抢占先机到底是因为我警惕,还是他注意力完全不在我的话上。我注意到有什么东西爬上我手背,是被他抓着的那只,那是手指吧。
“爱丽丝很喜欢服装,她送我许多衣服。我们四个人去购物,然后搬回家一大堆。”
声音越来越小,几乎要抱头鼠窜了。我实在不会说话,更加不会找话题。如果说是贝拉她还会努力配合我,她太善解人意,哪怕最后会因为没话找话和我一起尴尬,她还是坚持不让我的话掉在地上。但凯厄斯显然不是善解人意那一挂,更多时候我觉得他像来找茬。
“说下去,凯伦。”他继续要求,丝毫没看出我窘迫,似乎还很愉悦。我很希望这种要求可以是互相的,那样我就可以要求他收回他那不知节制的目光。
说下去,说什么。刚才说到哪里,哦是衣服。衣服怎么了。上衣下装长裙短裙?红的蓝的绿的紫的?
我终于丧失掉全部语言,是因为手指间的温度已经不可忽视。这样的话听起来似乎荒谬,通常情况下吸血鬼对寒冷无感,因为他们就是寒冷本身。
但我没有撒谎。
手指交缠相扣。我终于体会到我们别无二致的温度,冰冷到与心脏大相径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