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那冒着热气的粥,心里却还残留着梦里冰冷的手术灯和那一声沉闷的“宣判”。
黄夕辞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放轻:“真出了什么事,我不会不告诉你。”
他没再多问梦的事,只是把碗推得离她近了些,像是在告诉她——至少现在,一切还没那么糟。
喻清月一边回忆,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像在自言自语,也像在梳理一个藏在心底很久的疑问。
“你还记得吗?我当时跟你讲过,我穿越到这里之前,是遇到了一个男人,他送了我一面镜子。”
黄夕辞没出声,等着她继续说。
“在我读姐姐的记忆的时候,她也是在投河的时候遇到了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救了姐姐,也是给了她一面镜子。”她顿了顿,似乎还在整理记忆。
“还有小黑也是。”她抬头看向黄夕辞,语气有些发虚,“它在狗肉贩子手里被那个男人救走,我听那声音……我们几个遇到的应该是一个人。”
黄夕辞终于放下手里的筷子,眉心轻轻拧起。他听着她一个接一个地“巧合”,眼神变得沉了几分。
“说明你附身过的异变者全是你那个世界的人。”他语气克制,“你说……他每次出现,都是在你们最绝望的时候。”
喻清月轻轻“嗯”了一声。她没继续说,但她皱着眉,心里总觉得好像是有什么事情没想起来一样。
“我总觉得他的声音在哪里听到过呢,真的很耳熟……”
黄夕辞静静听着她的讲述,片刻后,他看向她,忽然问:“那时候……你是因为什么事感到绝望了?我记得你说你是和父母吵架了。”
黄夕辞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但语气却轻得像一片飘落的羽毛。像是怕吓到她,既害怕喻清月会因为自己的提问走不出痛苦回忆,又害怕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无法将她内心的伤痛治愈,从而再次陷入镜面世界的绝望,无法自拔。
他静静等待着她的回答,眼里有隐约的焦虑,却又隐藏得很深,生怕一不小心触碰到她的痛处,给她带来更多的负担。
喻清月的沉默让他的心情沉了沉,像是空气中的温度突然下降,甚至让他有些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她微微低下头,眼神空洞,追溯着那一段难过的往事。
片刻后,她轻声道:“……我那天回家,眼睁睁看着父母撕毁我的画,他们说我画的比不上真正厉害的画家,画了也是浪费时间,觉得我的爱好耽误我学业……其实也不只是这一件事让我难受的,是好多从小到大的伤心事,像什么偷看我日记,当着我的面把来家做客的同学赶走……”
她细数着那些曾让她痛苦的瞬间,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数不清。
伤心的事情仿佛像地上扫不完的灰尘,堆积在心底,久而久之,竟让她麻木了。
“一点一点的伤心积累,在画被撕毁的那一刻一并爆发了……父母在物质上和生活上对我都不差,可是那种感觉就像是你坐在阳光下,听着鸟叫,晒着太阳,却始终感受不到一点美好。”
喻清月轻笑了一下,带着自嘲的口气:“我好像成了阴暗的鬼一样,眼睁睁看着别家小孩的幸福,却只能站在一旁。”
她的目光有些迷离,低声说道,“我有个同学,叫林修玊,是我认识的人里最积极阳光的,每次看到他,自己就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羡慕,甚至有时候会想,为什么我不能像他一样,那么……充满活力。”
她停顿了片刻,仿佛回忆起了什么温暖的画面,不自觉地笑了笑:“他好像永远充满了正能量,每一次他微笑的时候,周围的一切都能瞬间明亮起来。我之前总是想,能不能靠近他一点,去学学他面对生活的那份洒脱。”
她说完这番话,突然意识到黄夕辞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眉头紧锁,脸上隐约带着几分阴沉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太高兴。
喻清月愣了愣,连忙道歉:“对不起,我是不是又说得太多了,没顾及到你……”
但黄夕辞却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语气低沉却坚定:“你想要的阳光,我也能给你。”
他停顿了下,似乎有些不愿直接说出心里话,但最后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想靠近林修玊,学他的洒脱?也许你该看看你自己,周围的人早就不知不觉被你感染了。”
他故意保持冷静,掩饰自己内心的波动,像是怕自己的情绪被他察觉。
她刚想说点什么,黄夕辞却已经转过头,默默拿起桌上的碗走向厨房,仿佛一切都如常。
空气一片寂静,喻清月低下头,不敢去看黄夕辞的眼睛。
她有些后悔刚才的言语,明明只是随口一说,却不小心让气氛变得沉重。
黄夕辞的心里翻涌着一股莫名的情绪。他在意,但又不得不强迫自己不去表现出来。
他知道喻清月在那个世界里早已承受了太多伤心与孤独。她的刚刚说的话也有些飘忽不定,带着心里那些未完全痊愈的伤口。他不能也不愿在她已经有了足够重担的心头上再添上任何负担,尤其是关于那个林修玊的事。
他心里清楚,自己也没有正当的身份去干涉她的过去、她的感情,也没有资格要求她对自己展现更多的依赖和信任。
——而这时,一阵铃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黄夕辞心不在焉地瞥了眼屏幕。
他的神情微变,似乎有些意外,随即拿起手机,朝喻清月挥了挥手。
喻清月立刻明白过来,那必然是他上司打来的电话,意味着关于小黑生死的决定,终于有了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