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由逸深深地看着她,冰雪般的眼里情绪交杂:“闻少主,你的剑光明磊落我亦有数,但你娘……我是亲眼见到追杀我之人面纱掉落,与闻庄主生得一模一样。”
“倒是稀奇。”闻岚点头,对着景由逸甩甩手,“你既如此坚决,那我如何自证也难说服你,你这段时间便留在庄内自行评判吧。”
言罢,也不理会景由逸的反应,转身往外走去。
闻雀音想了想,还是恶狠狠地在他耳边补充道:“只准看,不许出手伤人,此事与幕后黑手我们自会调查。”
威胁完景由逸,她从房内退出来欲去寻阿娘探讨,转个身却在药堂外遇到了不想见之人。
裴令朝。
他一身白衣,青丝如瀑,施施然站在拐角的梨树下,任由雪色花瓣飘落肩头,轻轻一笑恍若花凌水面,涟漪四漾。
闻岚正站在他面前喜笑颜开地说着什么,连连拍着他的肩膀,似是称赞有加。
她一路小跑过去,又停在娘亲身侧,嘴角不自觉地下撇,漠然问道:“……你来做什么?”
裴令朝猛地半跪在二人身前,白衣染尘,斗篷起落间带起地面堆积的重叠花瓣,如清风拂开月边云翳。
他垂眸道:“我来请罪。”
“太子殿下这是做什么?”闻岚吓了一跳,想把他扶起来。
裴令朝一动不动地僵持着,云水般柔柔的目光寻向瞠目的闻雀音,凝神道:
“隐瞒身份刻意与闻少主相交,此为一罪。假作被闻少主所伤留在庄内,此为二罪。估得贼人设伏却与闻少主故意试探害其受伤,此为三罪。”
裴令朝垂下头,如一只垂颈乞怜的鹤,摇摇欲坠地与满地零落梨花一同低微到尘土里:“请庄主与少主降罪。”
闻岚哪敢定他的罪,双眸飘忽不定地去寻闻雀音,把她从身后抓出来放到裴令朝身前,打着哈哈道:“哎呀小事都小事,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解决。”
说完便直接用轻功飞速溜走。
徒留闻雀音呆愣着与裴令朝面对面。
“……你突然这样做什么?”闻雀音扶起他,声色哑然,别扭地挠了挠头。
她休养这几日,裴令朝都没有来探望她,本以为二人恐怕从此再无交集,这一出请罪实在令她吃惊不已。
“因我烦闷纠结害你失落难过,此为重罪。”
裴令朝顺着她的力道起身,凤目盈盈望向她的眼底,道:“欺骗于你总是我不好,我一直心怀忐忑。”
他叹了口气,追忆道:“那日夜里与你相处,我惊觉此事不能再拖,心中郁结,愧疚难当。你赤诚相待毫不遮掩,我却诸多隐瞒,怎堪与你为友。”
“你……”闻雀音措手不及。
一阵风吹过,扑簌簌地抖落满树梨花,将二人的眼眉都隔绝于天地之外。
闻雀音喃喃道:“怎么落这么多花?”
裴令朝捉住她的手,眉目含笑如暖春,风采飒沓似流星,轻轻道:“全盘相告,只为心安,再腆着脸问一句,你可还愿做我的友人?”
她看着裴令朝那张霞姿月韵光华夺目的脸,心神激荡。
闻雀音悄悄问自己,就这么原谅他,是不是太轻易了。
良久才笑了一声,伸手在半空握拳。
她松快道:“当然,患难之交。”
裴令朝也跟着笑,以拳相抵,道:“多谢,患难之交。”
闻雀音歪头,眼睛一转,呼吸间便有了一个好主意。
她顺势右手搭过裴令朝的肩,把他往下一拉,在他耳畔轻轻说道:“你不是要调查江湖风波吗,我有个小线索,要不要一起去?”
裴令朝点头:“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