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雀音一脚踹开了药堂的门。
“景少侠!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要不要?”她笑嘻嘻地迈进,裴令朝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
“我何罪之有?”景由逸不解,只木然发问。
她不慌不忙,走到一脸孤直冷凝的景由逸面前,顺手搭上他的肩膀,道:“你先别急,听我慢慢道来。”
“你说我娘杀了城中人,还追杀你,那我问你。”闻雀音顿了一下,双目炯炯,“以我娘的功夫,她要灭你的口你真的能跑掉吗?我在我娘手下走不过三十招,你连我都不打过。就算龟息一时,又岂能残喘至今?”
“这……”景由逸目光微动。
她趁热打铁道:“虽说你声称亲眼看到了我娘的容貌,但你当时身处险境,若万一只是有人刻意假扮,而你匆匆之下遂了对方的心意,瞧错了呢?”
景由逸沉思。他入斩月教后虽顺风顺水,未遇坎坷,但自问明辨是非,并不会认错闻庄主那张脸。
可……闻少主的剑确实磊落,且她如此相保,难道当真另有隐情?
他也生出几分不确定来,垂目思忖。
闻雀音伸手往后捞了两把裴令朝,扯到对方衣料顺滑的袖子,猛地往前一拉。
裴令朝猝不及防被带了好几步,好险没挂着那张温润如玉的脸磕在地上,在她瞧不见的身侧暗暗磨牙。
“你瞧,这位可不是我逐玉山庄的人。”她义正词严,“前些日我与他一同外出时,遇到人设陷伏击,对方摆明了是冲着我来的。”
使了个眼色给配合站在一旁的裴令朝,他微微点头,笑着接过话:“正是。我不过一介寻常人,对方来历不明,杀伐果断,若非闻姑娘倾力相救,我已沦为刀下亡魂。”
“包括你假死在我山庄门口那日,也有贼人偷偷混入山庄,现在尸体还放着呢。所以啊——”闻雀音拖长了最后一个字,略带威吓与诱哄。
她轻拍两下景由逸的肩膀,把自己想通的关窍切得明明白白地告诉景由逸:“你仔细想想,这桩桩件件凑到一起,是不是有人故意陷害我逐玉山庄,要借你之口在江湖中定我们的罪呢?”
景由逸缓缓地偏头,看向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低垂眉眼,不言不语。
“呵。”裴令朝兀地轻蔑一声。
闻雀音回头去瞧他,问:“怎么了?”
她脸上一派自然,盈满辉芒的眸子分外不解,轻轻皱着眉头和鼻子。
裴令朝收敛尖锐,微微一笑,指着她的头顶,温声道:“方才的梨花落在这了。”
“是吗?”闻雀音信以为真,收回手开始在自己头上摸索,从左至右,连发带缠绕的缝隙也探了一遍,无功而返。
她摊开空荡荡的手,道:“没有呀。”
裴令朝的目光似有些苦恼地追寻着她的手,见她如此,叹了口气,道:“你过来,我帮你取下来。”
闻雀音有些狐疑,但想到二人已是碰过拳的患难之交,还是收回放在景由逸肩膀上的手,信任地靠过去。
裴令朝抬手,绸缎大袖垂落,繁复的暗纹在日光里细微耀动,也隔开了闻雀音与景由逸之间的距离。
一片阴影罩住了景由逸,将他从沉思中拉了回来。他抬头,正对上裴令朝高高在上的侧脸,和被他的衣袖遮住一半身形的闻雀音。
只能瞧见闻雀音头顶上新生嫩芽般朝气的绒发在晃悠,高束的马尾一甩一甩的。
人如其名,她的声音脆响如雀,叽叽喳喳地问:“快点,你帮我拿下来了吗?顶着头上的花去威胁别人真是丢死人了。”
景由逸想,她应该也没觉得多丢人,不然的话总要压低些声音再说此话吧。
他正要开口,却对上裴令朝投来的眼眸。
如初见一般,似寒铁挥动,卷袭九天之上飘落的冰雪,不屑又警惕。
裴令朝无声轻笑,而后微微低头,嘴唇极为靠近闻雀音的发旋,在此略一停留,而后用手轻轻碰了碰她的发顶,柔声道:“摘下来了。”
景由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