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鼎第三女,河间王殿下,许嫁。
周三娘子,也就是赵太后亲生的兖国文公主,曾经是河间王的未婚妻。
而那位河间王,不就是前楚的亡国之君么?
此人的奏章中曾经说过,皇帝周奉疆极力阻拦过兖国公主和河间王的婚约,是他违抗兖国公主、河间王乃至当时前楚皇帝的赐婚旨意,破坏了兖国公主本应顺顺利利嫁给河间王的婚事。
如果不是他的从中作梗,那个死在娘家还未来得及出嫁的兖国公主,现在应该也是前楚的末代皇后了。
对了?
皇帝为什么要阻挠公主和河间王的婚约?
他和公主是什么关系?
似乎……也是兄妹呢。
*
“娘娘!”“皇后娘娘!”
“娘娘,您怎么了?”
媜珠的思绪再度被身边宫人们的呼唤声打断。
她下意识地把手中的那张纸藏进了袖子里,抬头时又觉得眼前隐隐有一阵眩晕,像是午后的日光将殿内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金色的雾气,让她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听到宫娥们关切的询问声,媜珠愕然垂首看向自己的双手,却见自己的双手颤抖不停,指尖有些发白,摸上去已是一片冰凉。
有了上次在宣室殿当场昏迷过去的经历后,媜珠这一次竭力不想在人前表现出失态。
她努力露出一个安然的微笑,轻声说:“本宫无事,你们各自去忙你们的事吧。”
宫人们仍是不敢轻易离开,皆一动不动地继续守在她身边。
媜珠感到一重又一重的乏力席卷全身,斟酌须臾后,她便借口有些困顿倦乏,想要回椒房殿内休息一下。
宫人们这时才终于应下她的吩咐,将她扶上殿外的鸾轿,带她回了她的寝殿。
媜珠还是强撑着没有在任何人面前表露出更多的异样,那张纸在她的袖口中被她紧紧攥住,她谢绝了佩芝要上来替她更衣的请求,挥退了左右的婢子,只说自己想要歇一歇,不要旁人打扰。
等到众人全都离开后,她双手颤抖着取出了那张被她攥得快要碎裂的纸,亲手将它投进香炉中,看着它一点一点燃成灰烬。
哪怕心中并没有一个确切的理由支撑她这么做,可她就是知道,她必须把它烧掉,烧得干干净净,灰都不剩。
而且绝不能让皇帝给看见。
在媜珠终于看着这张纸变成一堆细细的灰后,她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椒房殿的大门被人猛然拉开,殿内殿外的宫娥们慌忙跪地,口呼陛下,又呼万岁,继而便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媜珠好不容易露出的一点微笑,也凝固在了脸上。
皇帝步履急切地踏入殿内,衣袂翻飞,腰间十三环蹀躞金玉带下缀着的玉佩金环晃动不止。
媜珠的神情却几乎是呆滞的。
她愣愣地站在香炉边,看着皇帝向她大步走来,把她紧紧地抱进怀中,然后语带焦躁地问她:“媜媜,你怎么了?告诉朕,你怎么了?”
许久之后,媜珠才缓过神来,她抬首望着神情慌乱的皇帝,她几乎从未见过他有这样不安的时候。
他又这样紧张了。
他果然对她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恐怕她刚刚在宫婢们面前出现了片刻的失神时,那些婢子又跑去一五一十地向皇帝汇报了她的所有反常之处。
她忽然觉得十分厌烦,厌烦他对她的掌控和监视,厌烦了这种没有自由的日子。
而后,她内心竟升起了一股名为反骨和桀骜的情绪,有些挑衅和试探地直直望着皇帝的眼眸:“陛下……是害怕臣妾会变成什么样么?那陛下究竟怕臣妾会变成何样呢?陛下,您一直以来,究竟都在害怕什么?”
周奉疆因她的反问当场错愕。
他面上的慌乱神情慢慢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对她问出这个问题的难以置信。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对他反问。
他并不是因为帝王的威严被女人的冒犯而愤怒,而是在这一瞬间,看着她的眼神,她的神情,乃至她下巴扬起的一模一样的弧度,都让他想起了从前那个和他水火不容、如同死敌般的周媜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