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12月10日多塞特的沙夫茨伯里
小镇并不宽阔的主干道口,已经树立起一棵巨大的圣诞树。
五颜六色的彩带缠绕着它,金色的灯带组合成一对天使展开的翅膀,悬挂在树顶。橡果、雪人、槲寄生花环、金闪闪的铃铛,还有附近孩子们的手工课作业——各种材质、奇形怪状,卡纸、粘土、毛线制成的圣诞老人,上上下下挂满了整棵树。在圣诞树下,居民们摆起传统的节日集市,兜售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
玛丽灵活地穿梭其间,不时与相识的邻居打招呼。“他们真是一点儿也没注意你,”她忍不住侧目,与她的同伴说,“这就是在。s拿O的忽略咒吗?”
斯内普轻哼一声,“因为没有比O更高的成绩了。”他毫不谦虚地说。
从那以后又过去了两周。
那天傍晚,玛丽用上了最大程度的时间管理,在两个半小时后带着挂满胳膊的大包小包回到家里。在走近对角巷的第二间药房时,她就万分懊悔没向斯内普请教无痕伸展咒。缓和剂和白鲜香精都很难买到,质量更是参差不齐,显然,它们太实用了,而商家还没有从战时的物资紧缺中恢复过来。她只能转为采购它们的材料,那也并不容易多少。而且,她还不敢在同一家店买下太多,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如果某个人在大肆采购制作补血剂和白鲜香精的药材,很容易猜测她正被卷入暴力事件中。幸好,麻瓜的药物和保健品填补了这个空缺。
她的第二站是丽痕书店,关于巫师法律的著作少的可怜,她还极力请求店员从仓库里翻出一本偏门的小书,它介绍了欧洲各国魔法界的政府架构和法律体系,以及彼此的外交关系。结账的时候,店员看她的眼神古怪极了,就好像是说“这个人要去竞选魔法部长吗?”在这儿她花了最长的时间。
最后则是麻瓜的商场。想到这,玛丽在不知道第多少次的打量后,对自己的品味由衷地感到满意。西弗勒斯现在完全穿着麻瓜的衣服,毕竟,如果你打扮得像要参加万圣节游行,那不论多出色的忽略咒也无济于事。她以最快的速度跑上售卖男装的楼层,替他买了三套冬装和贴身衣物。后来证明,都还算合身,稍有差池也能被他的变形术很好地补足。而且——尽管没人会用英俊来形容斯内普,但在玛丽看来,他现在就迷人极了。灰色的高领毛衣、黑色的长裤和长风衣,很好地衬托了他全身上下最有魅力的一个地方——他那足以担当霍格沃茨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院长的头脑。
更别提,他在把她的审美眼光照单全收后,还略带躲闪地说,“我的古灵阁钥匙在学校的办公室里……”
“噢,”玛丽一愣,随即笑了,“当然,便宜收你一分年息怎么样?”
斯内普白了她一眼。事实证明,他才是那个老奸巨猾的高利贷商。稍晚时候,在临时整理出的工作间里,他就把这一整天的被迫让步,连本带利讨要了回来。虽然他的身体状况还不适宜自己站在坩埚前,但只要舒适地躺在她奶奶的摇椅上,用他恶劣的语言艺术和懒洋洋挥舞的魔杖,就能让玛丽绕着工作台团团打转,并被他平均每分钟质疑三次视力水平、理解能力和进化程度。
“你不会在学校里也这么指导学生的吧?”终于完成那付解剂的时候,玛丽在大降温的晚上出了满头的汗。“说真的,他们怎么还没把你刺死在罗马元老院?”
“格兰芬多扣十分,因为你企图袭击教授,”斯内普丝滑地发出连招,“再罚你一个月的禁闭,周六晚上,到我的办公室来,麦克唐纳小姐。以你那出神入化的刀工,切切龙蒿太屈才了,替我处理一桶泡泡茎,怎么样?相信那会很愉快的。”
玛丽再次架起坩埚,准备再熬一付白鲜香精。“你挺享受这个的嘛。”她头也不回地说。
“我更愿意称为,一笔封口费,鉴于我不得不替一群狒狒保守秘密,还要教他们怎么混进人类中间。”斯内普的魔杖一指,一股无形的力量握住她的手,替她纠正拿银刀的姿势。
“噢,”她被这副煞有介事的口气逗笑了,“那请问我是什么品种的大猩猩,斯内普教授?”
她手上的力量消失了,玛丽回过头,那张躺椅在小幅度地摇晃,也就很难分辨他的表情。“你不是知道吗?”他说,“你的守护神形象。”
“哦…”那是一只秀丽可爱的西伯利亚猫,在他的注视下,玛丽的脸颊泛起了红晕。似乎他的目光带有魔力,正在把她变成一只咪咪叫的小猫,又或者,她已经是了,而他的视线正缓缓抚过她的脊骨。他的手扣在扶手上,手指苍白细长,指节微微曲起,骨骼分明,甚至略显突出。玛丽感觉自己的舌头底下分泌出唾液,她的后背甚至无缘无故地绷紧了,好像那只手敲击的不是躺椅的扶把,而是她的脊椎。
上帝啊,快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拿走!
为了转移注意,在白鲜香精之后,玛丽又异常勤奋地熬了一锅缓和剂。她从没有在坩埚前一口气待这么长时间,只觉得油尽灯枯。因此,当她把那个诅咒的解剂同缓和剂一起递给斯内普的时候,凶狠地警告他不许有半点挑剔,否则明天的早餐就是一大盆紫甘蓝。有力的威胁,他拔开瓶塞,凑近鼻尖,只能敢怒不敢言地皱了皱眉,把它们一仰而尽。
“这样就结束了吗?”
“不知道,”他坦率的回答让玛丽吃了一惊,“我说过,这是一种罕见的解药,没多少记载,它在一本残缺的药剂师笔记上出现过,那个患者只留下了一次用药记录。但也有人说,要一直服用到下次满月为止。”
“一次……记录?”
“显然,也许他好了,也许他死了。”
她看起来要晕过去了。对于自己的生死,斯内普看得并不是很重。从理智上考虑,他对黑魔法有足够的自信,知道即使邓布利多在场,也未必能找出更好的办法,不需无谓地寻求帮助,反而破坏眼下的宁静。如果他要为自己挑块墓地,沙夫茨伯里倒也不算太坏。这里远离尘嚣、山明水秀,倘使能在金山顶上眺望英吉利海峡,沐浴海面吹来的微风,那的确是理想的埋骨之地。然而,想到这个事实将给她带去的痛苦,他又感到一种责任,和一种前所未有的爱怜之情,像是收紧的风筝线,企图把他拉回地面。
“我不会死的,玛丽,”他的口吻带上宽慰之意,“施咒的人还想要利用我,这个咒语的目的不是谋杀,而是制造痛苦。而且——”他举起喝尽的空瓶子,“事实上,不怎么坏,和书上写的几乎没差别。”
痛苦从来不会杀死他,它就像是他的兄弟。他们称不上同气连枝,但也算相敬如宾。在如何与它相处的这件事上,西弗勒斯不仅天赋异禀,并且无疑是久经考验的忠诚战士。
但这番话似乎并没有给玛丽带去太多的安慰,反而引起了另一种痛苦。她默默靠近,又给了他一个吻——握起他的手,落在手背上——她现在可谓肆无忌惮。接着,她抽出了魔杖。
“我在对角巷拿到了一个小册子,”她说,“放在书店的门口,免费发放,一本防御手册,里面有好些咒语,我试了几次,但做的还不太好。”
“什么?”
无疑,那是本指导民众如何防御食死徒的手册,现在,要被她用来窝藏嫌犯了。玛丽短促地冲他笑笑,深吸了一口气,她张开手臂,在空中缓慢地挥动起来。
“统统加护……”一股颤动的空气迎面穿过了他,成功了,她的脸上浮出美丽的光彩。“平安镇守……”声音由滞涩而流畅,就像二月的春天,河水冲决了冰面。“降敌陷阱……麻瓜……”她卡了一下,目光滑过这座屋子,这里充满了三代麻瓜家庭生活的痕迹,最后,她停留在他脸上。“麻瓜屏蔽。”她轻轻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