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记得娘亲咽气的那天,嫡姐在爹爹怀里哭得委屈,爹轻声哄着她:「嫣然别哭,爹爹不信旁人挑唆。」
明明是她们陷害,爹却说我是旁人!
我冲他咆哮:「我亲耳听她说给娘下药,是她,我娘才误以为房中人是爹爹。」
我爹哄着哭到打嗝的人儿,动作小心翼翼。
看到被家丁钳制的我。
他毫不留情就是一脚。
「小小年纪就挑拨离间,真是心思歹毒!」
「你娘一个奴婢死了就死了,真以为当了几天夫人小姐,就敢和主人叫板?」
从前只知爹爹偏爱娘亲,为她描眉送礼博得欢心,对我更是呵护关怀胜过嫡姐,不成想所有情深都是逢场作戏。
胸口碎裂般疼痛,院内梧桐树巨大的阴影笼罩着我。
我娘为了所谓的救命之恩不管不顾,她虽愚蠢,但不该在这几年陆续交完手里钱财店铺后,连死都如此毫无尊严。
娘亲死不瞑目,我要替她讨个说法。
不仅是苏嫣然,所有轻贱设计娘亲的人,我都要他们活得胆颤心惊,夜不能寐。
连续一周。
有了宋怀远的威慑,嫡姐和主母不到后院生事。
秋竹跟着开心了几天,可这日从街上采买回来,她气呼呼地把箩筐往桌上一掷。
「小姐,你真要嫁给宋大人?你可知外面人说的多难听?」
我在窗前作画。
上好的罗纹纸,颜色洁白,质地细薄柔软,是宋怀远赠药后特意命人送来。
他说你既识得百年孤本必不是胸无点墨之人,我既已答应护你,从此以后你只需不管不顾一路向前。
笔墨在纸上晕染开。
秋竹愤恨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放手时,水壶掉在桌上砸地砰砰响。
娘亲去世第一年,我这梨花院连口像样吃的都没有。
寒冬腊月我和秋竹从狗洞里钻出去,我羞于开口,是秋竹问面摊老板讨来了第一碗剩面,代价是她帮老板洗碗两手冻地高肿。
我知道秋竹为何生气。
天子近臣求娶庶女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了出去。
第二日,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不近女色的宋少卿娶的是个被退过婚的女子。没人敢说宋少卿瞎了眼,都骂庶女不知羞耻,定用了上不了台面的媚术。
「你也认为宋少卿不出面澄清,是不在意我,所以劝我别嫁?」
放下笔墨,我盯着秋竹。
「当然不是!」
秋竹急哄哄打断我,声音清脆。
「那些造谣的人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他们传的越凶,对小姐越是羡慕。」
「流言至于智者,和愚人理论,只会给他们添油加醋的机会!」
「小姐,你不仅要嫁给宋少卿,而且还要活地恣意张扬,气死那些酸死的人!」
那些酸死的人会不会被气死我不知道。
但是嫡姐快要气死了。
两日后。
「贱人!」
半月没见,嫡姐气冲冲地跑到我这里,啪地一声,一鞭子打烂了屋内桌椅。
我正在看书,见她进来,头也没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