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老板介绍,这家石龙饭店已经开了有十几年,发黄的墙壁和折痕明显的过塑菜单便是最好的佐证。
“清炖牛腩来啦,靓仔们,蘸料要不要辣椒?”老板娘用隔热手套端着还在咕噜冒泡的砂锅,小心翼翼地放在隔热的桌垫上,笑得实诚。
练和豫举起右手,大拇指掐在小拇指第一个指节处朝老板比划道:“要一点点。”
来店里吃饭的大都是住在附近的居民,以中老年人居多,因此店里上菜的速度很快。
点完菜不到二十分钟,香油鸡、沙姜猪手、捞粉、糯米藕、拖罗饼……摆了满满一桌子。
两人对视一眼,一改之前在怀石料理店的装逼文雅样子,撒开膀子吃了个痛快。
“爽了。”
练和豫再瘫回副驾驶时,心态已经截然不同了,脸上也满是饕足的愉悦。
他喃喃自语:“果然是山猪吃不来细糠,还是大排档适合我。”
裴衷将车开到附近的水库旁,开了全景天窗,从书包里掏出随身给练和豫备着的低度近视眼镜,递给他,“本来想吃完饭带你去天文台的,不过水库这边视野也还不错。”
自从裴衷留校当了老师,家里的艺术类、民俗类的书籍是只增不减,连带着练和豫这个大老粗都沾上了些附庸风雅的爱好。
“其实一开始七夕节与牛郎织女的传说并没什么关系,原本只是为了祭祀牵牛星和织女星座而设立的节日。”
裴衷给练和豫指出夜空中最亮的三颗亮星的方向,补充道:“牛郎、织女、喜鹊在位置上其实是三角形,互相隔着十几光年来着,邻居都算不上。”
练和豫赶紧把他的手指抓了回来,捉在手心里,鬼鬼祟祟地说:“你们那边没有‘用手指月亮,晚上会被割耳朵’的说法吗?”
裴衷失笑,手指在对方手心里曲了几下,反手同练和豫十指相扣,“没有,这是潭州那边的说法吗?”
“全国各地都有吧,”练和豫把副驾驶座打平,惬意地将没被握住的手枕在脑后,“潭州那边倒是有‘种生求子’的说法。也就是在七夕前一周,在碗里泡豆子或者小麦,在七夕当天用红色、蓝色丝线将长出的芽扎成一束,寓意种下生命、祈求多子。”
说到这里,练和豫忍不住笑出声来:“还好我没那功能,不然以你那播种的频率……呵!”
车里的白玫瑰香得呛人,裴衷望向练和豫的眼神也深沉了些。
。
深夜的水库旁渺无人迹,只有知了喋喋不休的鸣叫声,与水生动物的拍动翅膀的动静。
八月正是雁鸭类水禽换羽的季节,白天藏在水草里躲晒的野鸭子暂时失去了飞行能力,只得来岸上觅食。
几只野鸭成群结对地正在岸边水草里啄来啄去,猝不及防被身后那架突然摇晃起来的庞然大物吓了一大跳,谨慎的鸭子们被吓得纷纷跳回水里。
其中胆大些的那只睁着一双黑豆似的眼睛,歪着头观察了好一会儿。
它发现那庞然大物只是单纯在摇晃,周边却久未出现需要它们警觉的捕食者,便不再关注,又低下头继续觅食。
“啪!”
野鸭的觅食再次被中断,它再次抬头,眼前的场景却非它能理解。
而如果旁边有正在夜钓的钓鱼佬,一定会心照不宣地笑起来——贴了防窥膜的玻璃挡得住车内的香艳的场景,却挡不住在蒸汽凝结的窗玻璃上留下的那只满是情色意味的手印。
接着,另一只更大的手印覆盖了上来,在玻璃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印记。
车里,练和豫的上半身依然得体极了——整齐的头发、架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扣到领口处的雪白衬衫、昂贵的戗驳领西装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