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这次被性侵的经历带给我的心理影响是非常复杂和扭曲的。
也许是因为在最初的那几个月里,我最大的忧虑和抑郁来自于对于怀孕的担忧,这在很大程度上冲淡了甚至完全压制了我其他的感知。
而我之所以说它是扭曲的则来自于我的感受似乎与传统价值观期望不相匹配,在看过了太多被性侵女性的歇斯底里和对名节的执着之后,我根本感受不到这方面的影响。
我很多时候不得不去怀疑我是不是一个完全没有道德廉耻感的人。
亦或是,作为某种自我安慰似的解释,我会说这是因为我在失去了初恋之后对于自己身体的完全抛弃。
总之,我感受不到那种被儒家歌颂了上千年的女性应该有的贞节牌坊的压力。
我会觉得自己像极了加缪《局外人》中的形象,在道德的边缘异常麻木,而我却不觉得我错了。
不过话说回来,从小学的第一次被性侵到大学的又一次发生,这无疑是让我深感作为一个女性的脆弱与无助的。
我从来无法从父母那里得到任何的情感支持,我深知这样的事情一旦向他们坦露带给我的只有更深的伤害。
小学的时候菲儿的出现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我的无力感,而大学里这次我不知道还能向谁去倾诉。
并且这个本应该被法律惩罚的男人却很大程度上在那个半年成为了我肉体宣泄的容器,在他离开之后我无力也无心再去追究什么了。
大二的那个暑假,在家里一个亲戚的介绍下我去给一个他们朋友的孩子当起了英文家教。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打工的经历,也开始有了自己的收入。
由于我并不感觉到教课有多么大的压力并且效果也还不错,我很快被介绍给了第二家和第三家。
这种忙碌的状态让我忘却了很多本该胡思乱想的事情,而更大的兴奋在于我终于开始觉得我可以彻彻底底离开这个家了,因为我看到了完全实现经济独立的可能性。
就这样,暑假的两个月里我每天都奔波在几个家庭之间给他们的孩子教英语,我觉得生活变得越来越充实,虽然一个人安静下来的时候我还是常常会躲在洗手间想起初恋的岁月并哭泣。
大三回到学校之后我的一个心愿就是希望可以为沉默中无助的有过被性侵经历的大学女生们做一些什么。
我想过成立一个专门的社团,但是考虑到注册社团无比麻烦的行政流程以及中国的言论大环境也不大可能容忍这样的学生组织,我打算一个人悄悄地去做点什么。
于是我自己花钱印了一些小海报贴在了女生宿舍楼的楼梯墙上,被撕下去的我就继续贴。
海报的内容就是我想收集女大学生被性侵的经历以及组织一些活动去彼此扶持和帮助。
有空的时候我甚至会直接走到一间间女生宿舍去发自己的小海报和留下联系方式,我很确信我在做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
由于我的行动很公开,没有几个星期就被人匿名举报给了宿管。
宿管几个阿姨其实也还是比较给面子,她们没有向更上级去汇报,但是拉着我进行了一番很严肃的教育。
大概内容就是学校并不允许没有上报的学生组织存在,并且我的话题(在她们看来)有点不道德和不符合大学生的精神面貌。
谈话的内容都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并且对于这种来自于女性本身的恶意(很遗憾,我必须说这是一种恶意)我是一点也不意外的。
毕竟历史上教唆女性为了名节去死的也许大多都是女性本身。
贴发海报和传单的几周里我没有收到任何的响应,这对我来说是更为失望的事情。
我在学校不起眼的墙上看到过倒卖考试和学习资料的广告,也看到过基督徒传教的信息,我想大多数人也会把我发的东西当作是类似的内容,毕竟这个社会里的骗子太多。
于是我开始在人人网上发帖子征集女生们的故事,而人人网是一个完全实名的空间。
实名带来的是自己身份毫无保留的暴露,但是这种暴露也增加了信息的可靠性。
很快,我收到了一系列的回复。
我们第一次的线下活动约在了已经过了晚饭点的食堂,来了一共十几个女生。
其中有真正经历过性侵的女生,也有自称没有经历过但是认可我作为的女性主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