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沅怔了怔,记忆涌来。
她反应了一会,记起自己在雪宫,是玄衍道君的弟子。
伸手去摸后背的伤处,指尖只触到柔软的药布和被衾。
她小心动了动,忽然后知后觉自己正躺在主屋的寒玉榻上,身下垫的身上盖的皆是师父的灵蚕丝织锦裘。
孟沅手忙脚乱掀开锦衾,发现身上只穿着素白里衣,脸噌的一下变得通红。
“这、这……”
该不会伤口包扎也是师父动手的吧?!
她慌忙起身,赤足踩在冰凉的地面上四处张望,却没看见一件自己衣裳,只有夷渊常穿的那件墨金外袍搭在屏风上。
犹豫片刻,还是抓过来匆匆披上。
只要动作够快,回房间换衣服再把这件神不知鬼不觉送回来就行!
玄色布料上还残留着雪松气息,宽大的袖口垂过她指尖,衣摆更是直接拖到了地上。
孟沅正手忙脚乱地系腰带时,殿门突然被推开,
——夷渊立在门外,罕见地穿着白色宽袍,依旧是冰冷克制的神态,却因这一尘不染的模样难得流露出几分疏阔风流来。
他手中端着药盏,目光落在孟沅身上那件明显不合身的外袍时,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顿。
“还疼吗?”他垂下眼睫,遮住瞳孔,“别站在地上。”
夷渊从孟沅身边经过,将药盏被轻轻搁在寒玉榻旁的案几上,发出清脆的磕碰声,目光示意她坐回去。
孟沅迟疑片刻,还是顺从地转身,宽大的衣摆在地上拖出细响。
她坐在寒玉榻边缘,双足悬空,外袍因为束腰不紧,衣襟微微敞开,露出里衣领口处一小片肌肤。
夷渊的目光在那处停顿了一瞬,又很快移开。
“还疼吗?”他又问了一遍,声音比方才更轻。
孟沅摇头,“不疼。”
她生怕出现亲手喂药之类让人鸡皮疙瘩直起的场面,不等夷渊说话,径自端起药盏,壮士出征般仰头一饮而尽。
苦涩的药汁尽数滑过喉咙,孟沅铁骨铮铮,眉头都没皱一下。
药盏放回案几时,发出比方才更响的碰撞。
除了她假装没有被苦到而略微沉重的呼吸,殿内一时寂静无声。
夷渊立在榻前,目光落在她微微发颤的睫毛上。
他看得太专注,以至于目光恍若有了重量,正一寸寸拂过她强作镇定的眉眼。
……这氛围太奇怪了。
孟沅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打破尴尬,但脑子又被苦得转不过弯来。
正不知如何反应时,夷渊忽然俯身抬手,拇指抹过她唇角残留的药渍。
这动作来得太过出乎意料,她下意识闪躲,脸颊却还是蹭过了他的指腹,留下一片灼热。
懵然抬眼,却见夷渊低垂的视线黏在她唇上,眸中凝着化不开的缱绻温柔。
孟沅不自觉屏住呼吸,心脏漏跳一拍。
他这神情不像在看徒弟,像面对一个追寻不得的爱人,眼底翻涌着压抑已久的深情。
仓促别过脸,她极不自然地干咳了一声,手指揪紧过大的衣襟,耳尖烧得通红。
夷渊缓缓收回手,一反常态地背到身后,眼神依旧没有移开,语气却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