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耳耳垂有一粒朱砂痣般的血点,在墨发间若隐若现,平时并不引人注意,只有这样的距离下才能看清。
似是有感她的目光,耳旁青丝无风自动,遮住了她的视线。
孟沅瞬间尬住,正搜肠刮肚想说点什么掩盖一下本性,便听他冷声道:
“屋舍随意挑选,今日休息,明日开始锻体。”
半个多余的眼神也没有,余音尚在耳畔震颤,墨衣身影已没入雪宫幽光。
突然被孤零零丢在桥上,孟沅望着无痕雪地怔了半响,终于想起来——
他们青云门那个标准形式主义的三跪九叩拜师礼,似乎还没完成?
手指轻轻抚过玉桥,触手是舒适的温凉感。
连自己一个弱质凡人也能隐约感觉到此处灵气充沛,不说以后修炼事半功倍,起码在这里,大概炮灰的命运不会来得那么猝不及防。
“唉,”她叹了口气,“无情道啊……”
*
没有任何彼此熟悉的缓冲时间,修炼说开始便开始。
孟沅想象中,欲练此功必先自宫,啊不——必先抽情丝的场面,也并未发生。
夷渊似乎只把她当成一个普通剑修来培养,只是预期要严格得多。
除了引气入体运行周天修习剑招外,孟沅还拿到一把齐肩高的重铁剑,锻体足三个月才堪堪扛起。
仲夏雷暴压境日,她于罡风中练守势;霜降刺风,剑尖要得凝住穿堂罡风才算入境;直到暮春时节,终于舞出完整剑式。
一招舞毕,溅起满地雪沫,还没来得及惊喜,又领了“每日往玄冰柱上刻一道剑痕”的新任务。
小孟同学觉得自己现在力拔山兮气盖世,快快乐乐扛着重剑,按师父的指导去雪宫外对付三人合抱粗的大冰棒子。
两个时辰后,挑劈砍砸使出浑身解数,终于得到了零星冰渣。
“这真的不是钻石吗?”
她浑身大汗歇下来,一手好奇摸向柱身,一手拄着剑重新复盘发力要领。
——武昀洲来时见到的,便是这幅美少女倒拔玄冰柱的画面。
作为掌门的传声筒,武昀洲三十六峰皆要往来奔走,旁的地方也就算了,唯沧瀛峰这三个字,听了腿肚子都软。
他已经思考很久了,师妹的出现大大鼓舞了他,今日火羽衣加身,硫炎石在怀,终于迈出了这一步。
“师妹,若不以深厚灵力催动剑气,是难以撼动千年玄冰分毫的。”
御剑落地,武昀洲还是不禁在寒风里打了个冷战。从小养尊处优的孟师妹冲他摆摆手,好一会才喘顺了气:
“师、师父说……我修为太浅,运气不如大力。”
武昀洲沉默了。
回想掌门深恐楚师弟练功过速伤身,前几日亲赐了堆成小山的天材地宝,反观孟师妹这边真刀真枪风雪满头……果然是男怕拜错山,女怕入错行啊。
“师兄有事?”
“哦,差点忘记,”他一拍脑袋,从怀中拿出一枚玉简,“这是我特制的传音简,师妹没有同门照应,以后需要帮忙的话可以传音给师兄我。”
武昀洲认为自己真是聪明极了,以往给玄衍道君秉事,他非得亲至不可,如今有了师妹,师兄还不能给师妹传音吗?沧瀛峰山巅严寒冻人,道君威压又太重,他实在是半步也不想踏入了。
“多谢师兄。”
师妹好奇地接过传音简翻看,手背汗滴落下,未至地面已成冰凝。武昀洲带着些许心虚些许怜悯轻叹一声,拍拍她瘦弱的肩膀,御剑飞走了。
——孟沅被他最后那个复杂眼神搞得摸不着头脑。
休息够了,她摆开架势,回想着方才卸力的问题,自足下起力汇至核心,咬紧牙关旋身抡剑。
重刃破空如困龙长吟,铛的一声楔过冰柱。
刹那间,空气中激起肉眼难以捕捉的紫电——小束寒晶如碎玉倾泻而下,在少女明眸中映出虹光流转的冰尘。
玄冰柱上,一道发丝粗细的新痕显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