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乐意准备去浴室洗漱,这是她事后无论多累都要做的一件事。
然而,刚站起身,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感袭来,让她的身形晃了晃。
还没等她站稳,右脚又被睡裙的下摆紧紧缠住,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向前扑去。
伴随着一声闷响,姚乐意双膝重重地磕在地上,整个人因为这一下冲击而微微颤抖。
好在地上铺着柔软的毯子,稍稍缓解了冲击力,可即便如此,她的膝盖仍迅速泛起一片红。
姚乐意是疤痕体质,哪怕只是这样轻微的磕碰,也极有可能留下难以消退的印记,这让她无奈,只能轻轻揉着膝盖,暗自叹了口气。
方柏溪见她执意要去洗漱,心脏猛地一缩,心急如焚,大步一跨,转瞬就来到她身旁,手臂顺势稳稳环住她的腰肢,稍一用力将她轻轻抱起,声音不自觉变得轻柔,话语里全是哄劝之意:“宝宝,别去洗漱了,你现在身体这么虚弱,去洗漱得多遭罪啊。咱就简单擦擦身,好不好?”
“不行。脏。”姚乐意斩钉截铁地说道,身为重度洁癖患者,她的卫生标准就像钢铁铸就的防线,坚不可摧,绝不容许有丝毫降低。
其实,姚乐意自己也时常被这份洁癖深深困扰。
追溯到小时候,她不过是个对干净有着寻常要求的孩子,与如今的重度洁癖状态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而命运的转折,发生在大学时期的一场刻骨铭心的野外生存经历。
当初踏上那趟野外之旅,她的心中满是对探索自然的无限憧憬,如同即将开启一场梦幻冒险;同时也怀揣着试炼自身勇气的强烈渴望,期待在未知中实现成长与突破。
然而,谁都未曾料到,这次经历竟成了她人生中一道巨大的分水岭。
刚踏入那片原始且陌生的土地,她就仿佛瞬间坠入了一个秩序崩塌、完全失控的混沌世界。
蚊虫好似嗅到了猎物气息的猎手,毫无忌惮地向她发起攻击,在她娇嫩的皮肤上留下一个个又痒又肿、触目惊心的包,每一次抓挠都像是在提醒她身处的恶劣环境;泥土仿佛拥有了生命,无处不在,无论她如何小心翼翼地躲避,衣物和身体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层层沾染,那种黏腻又污浊的触感,时刻挑战着她的忍耐极限;水源浑浊不堪,漂浮着各种杂物,散发出阵阵异味,根本无法让人放心使用,就连简单的洗漱都成了奢望。
那些令人作呕、难以忍受的脏污,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以排山倒海之势猛烈冲击着她原本就不算坚固的心理防线。
每一次的冲击,都让她对洁净的渴望愈发强烈,也让她的精神在不断的挣扎中逐渐走向另一个极端。
从那以后,洁癖就像一个如影随形的幽灵,紧紧缠上了她,渗透进她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大到居住环境的严苛要求,小到日常用品的反复清洁,都成了她生活中无法摆脱的执念,时刻提醒着她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
方柏溪瞧着姚乐意一脸执拗,态度坚决,可目光又落到她那受伤的膝盖上,灵机一动,寻了个别的由头劝道:“你不是一直心心念念要个孩子吗?现在可得好好养着,这时候去洗漱,万一磕着碰着,影响了备孕,可就麻烦啦,先留着,等伤好点再说。”
姚乐意垂眸,眼中犹豫之色一闪而过。
方柏溪的话,像在她坚守的决心里撬开了一道细缝,让她有所动摇。
可洁癖就像深植在心底的顽固野草,每一丝污垢都会引得心底警铃大作,使她根本无法忍受。
下意识地,她的手复上受伤的膝盖,轻轻捏着,似想从疼痛中寻得些许清醒。
一时之间,内心在清洁的迫切渴望与方柏溪的劝阻间,来回拉扯,陷入两难的纠结。
“嗯?”方柏溪见她始终垂着头,对自己不理不睬,微微俯身,轻轻吻了吻她的嘴角,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姚乐意低头久了,突觉天旋地转、手脚绵软,意识到低血糖犯了,忙紧紧扶住方柏溪,闭眼忍耐。
等眩晕感慢慢退去,缓过神的她下意识抬手想推开他。
方柏溪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她发红的膝盖上,眉头瞬间轻皱,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他沉默了一瞬,什么也没说,转身快步走出房间。
不一会儿,他手里拿着药油匆匆返回。
他半跪在她身前,动作看似随意,实则小心翼翼地将药油倒在掌心,轻轻揉搓温热后,才缓缓复上她发红的膝盖,边擦边低声嘟囔,语气里满是无奈与宠溺:“娇娇,真是娇气。”目光始终盯在那处伤口上,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姚乐意受伤时的画面,自责与懊悔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实在没想到造成姚乐意受伤的,竟是那条本应带来温暖的毛毯。
回想起当初,他陪着姚北北,跑遍了城里的家纺店,又与工匠反复沟通,才按照特殊要求定制出了这条带磨砂质感的毛毯。
那时的他们,满心期待着它能在寒冷的日子里为姚乐意带来无微不至的温暖,让她时刻被爱意环绕。
可如今,命运却开了个残酷的玩笑,它不但没能履行“保暖”的使命,反而成了伤害她的“凶器”,轻易地划破了她娇嫩的肌肤,在她的膝盖上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方柏溪揉着姚乐意发红的膝盖,越揉心越揪紧,满脸心疼地哀求:“咱不洗了,求你了,都红了还破皮,再折腾伤口该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