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经是上世纪最红的女影星莎朗·温亚德,她也是本世纪首屈一指的演员克丽丝·温亚德,更是无数人回忆里不可缺少的一抹颜色;当然她也是跨国犯罪组织的成员,死在她手下的人不计其数,无论如何都算不上什么好人,清楚她身份的人多半想除之而后快。
不可否认的是,对工藤新一来说她始终是个特别的存在:除开工藤有希子和莎朗·温亚德的友情,贝尔摩德数次在交锋的时候手下留情也是不争的事实。在这种情况下,要想算清楚这笔账或许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
过去的两个月里,组织迎来了终局,莎朗·温亚德依旧逍遥法外。这并非侦探有意放水,比起“抓到一个普通的组织高层”,不想让“克丽丝·温亚德是国际罪犯”的丑闻暴露、影响到正在上映的电影和诸多IP产生的经济效益的人大有人在。就算他告诉其他人莎朗在哪里,他们也不会就这么做打算。
就跟莎朗自己说的一样:“只要我把这件事曝光出去,制片方之前做过的大半准备就会打水漂,而在这场闹剧里真正的获益者只有毫无底线的新闻媒体,他们会从过去的情报里捕风捉影,把再普通不过的事编造成爆炸性的消息来夺人眼球。”
负责追查贝尔摩德下落的人就被她摆了一道。协助她离开的制作方崩溃地说这让他怎么办,整个公司上上下下都要吃饭,更何况那个女人手里有无数彼此的黑料,她是真的可以带着大半个圈子一起毁灭。
事情仿佛陷入了一个死循环,只要没有彻底定罪那所有的娱乐公司都会拦住警察,而抓不住莎朗就会有无数人阻止罪名的成立,跟她有联络的人满世界大把大把地存在,利益和威胁将他们牢牢捆在一起。
如果按照这样的情况下去,或许这件事还要拖三五年,直到人们的好奇心转向别的地方,或者良心的煎熬战胜利益的苦痛。
无论如何莎朗都将愉快地度过这段时光,甚至永远消失。
——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为自己准备了后路的莎朗设计了“让贝尔摩德死在‘茧’游戏里”的结局,或许她最后是想用爆炸或者别的什么来给出克丽丝·温亚德的落幕;但就在打算去见小侦探最后一面的时候,她被自己没有预料到的敌人杀死。
“我是我自己的敌人吗?”大多数人都不会去想这个问题。
承担了混淆视听的任务,出现在“茧”里的温亚德教授清楚本体的意图,就算不清楚,在被告知了“扮演游戏角色”的任务并目睹了这样一系列的事情,最终本体登入的时候她也该明白过来。
人类的她要以“克丽丝”的身份死去,作为跟其他人的交换,让整件事平稳落地;数据的她要以“克丽丝”的身份活着,因为只要这个身份存在,她就永远有不会输的筹码。
她们不一样。
原本的莎朗当然跟琴酒有着同样的想法,他们看不起BOSS的追求,长生不老是一回事,但由代码编写出来的数据怎么可能成为真正的人。在停止唿吸、大脑死亡的那一刻,人类的寿命就该永恒地终结。
但现在的莎朗呢?一旦原本想过的事发生在自己的身上,立场彻底发生改变,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就连工藤新一自己也不能保证世界的想法。
微弱的星光从遥远的银河尽头而来,遍布夜空,在这片黑暗的寂静里,侦探的声音比之前还要冷静:“莎朗说什么了?”
“我说要来找你,告诉你这次我要跑啦,就算是名侦探也找不到我吧?”温亚德教授的声音快乐又轻松,“没关系,我会完成这个愿望的。”
她说的一直是“我”。
就算有着同样的记忆,就算有着一模一样的思考方式,那还真的是本人吗?工藤新一已经无数次想过这个问题,无论是被改变人生的人、失去过去的人还是现在已经成为非人的人,都没有任何人能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这是侦探无法解决的悖论,因为真相并不唯一。
工藤新一知道莎朗一定会后悔这个结局,但是对她来说,活着的她已经彻底死亡。他失去了继续听下去的心情,换了个问题。
“你在哪里?”
“不在这里,我在洛杉矶,放心,我到底是莎朗·温亚德。”那边的女影星回答,“我给你准备了礼物,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就把东西送给你吧。”
她挂断了电话。
这场对话结束得轻易,但工藤新一就靠在栏杆上,想要打给前辈们的电话始终没有拨打出去。抓捕一个数据生命真的有意义吗?由代码组成的生命到底是否应该作为一个人的延续存在吗?
这好像不是他应该决定的事啊。
寂静黑暗里电话的铃声忽然想起,虽然没有备注,但那串号码倒是属于一个他非常熟悉的人。一串刻骨铭心的号码,最后没能打通的电话,还有没能告别的结果。
工藤新一接通了电话:“晚上好,毛利小姐。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吧。”
刚刚从被子里坐起来,揉着眼睛发现是凌晨,于是打着哈欠拨通这个号码的毛利兰对着熟人抱怨:“都是因为新一啦!都是他忽然打电话给我,说他自己不能跟你直接联系……”
她还在睡觉呢,问新一为什么不打电话给其他人,得到的结果是服部明天要参加比赛,黑羽今晚有他的怪盗活动,几个警察好像遇到了大案子,这个点还在加班,就连他爸也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