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确实不想回应追到这里来的教授,但他也没有别的可以说话的对象了。他站在半空的风里,说:“你的世界里不应该有我,按照计划……你应该在组织覆灭之后接到我的信。”
教授笑着叹气,道:“我也想看到,但有个叫做世界的家伙插手了我们的计划,把所有的东西都搞得一团糟。当然,不可否认的是,就算他不在,你的计划也未必能顺利进行,就像你现在看到的我一样。”
计划之外的事有很多,背刺自己的人也可以包括他自己。
漆黑的天空被撕裂出数道口子,就在乌鸦的背后逐渐蔓延,巨大的人造机械和由无数建筑堆叠起来的怪物的战斗仍旧在继续,可出现在这里的两个人并没有去关注的想法。
那场战斗的胜负在一开始就已经决定了,但他们之间的交锋却依旧没有得出结果,不如说……
“你为了找回失去的记忆把我叫回来,”乌鸦说,“但那不是你失去的记忆,是我的——从一开始就不是你的。”
他们两个的想法从一开始就不一样。
教授看了乌鸦一会儿,说我知道了,虽然对我来说忘记过去等于逃避,但既然你坚持我们不是同一个人,我不会拿走你的东西。但我依然会调查当初的真相,你永远无法在这件事上阻止一个侦探。
站在桅杆上的乌鸦说侦探不会探寻不该知道的秘密,我记得资料里我以前不是这样的人。但既然你有闲心找我,就说明组织已经彻底消失了……
“有事想问我?”教授问。
乌鸦看着远处的天空,他干脆在桅杆上坐了下来,对他来说这里当然是虚假的世界,但只有在这样的地方他才能重新出现。事情跟他想的不一样,但似乎也是好的结果,只是他还是低估了身为侦探的自己的执着。
“上次见面的时候,”乌鸦的声音很低,“你说你重来了一次,回到了刚开始的那一年,刚才那个就是高中生的工藤新一。”
教授没说话。
“我醒来的时候他们告诉我,我是组织的人,但看到他们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因为没有人看同伴的时候会心怀恶意,哪怕是在一个互相提防的组织里。”
“所以我的计划从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就开始了,哪怕我不知道我其实是谁。我只给了我自己一年的时间,这就是我的一生,我花了整整一生来制定计划接你回家,现在你要否定我的一切吗?”
乌鸦的声音几乎要被这暴风雨淹没。
由数据和信息组成的世界已经在崩塌的边缘,坠落的东西已经不是雨滴而是色彩混乱的光影,人类无法理解的信息飘飞在数据的空间里,在这斑驳陆离的光影里两个身影隔着时间对视。
教授问:“那谁带你回家呢?”
乌鸦的眼睛里倒映着深蓝色的海面,他的语气冷静到让人察觉不到情绪的地步:“我的家不在那里。我已经跟工藤先生见过面了,他说可以带我回去,但——”
“但你为自己定好了归宿。”教授叹气,他知道自己无法说服乌鸦。
要越过对方的同意直接达成结果这件事他当然可以办到,但那没有意义,他不会勉强别人按照他的意愿行动,就像他也不喜欢别人安排他自己的人生。
侦探不会杀人,他只会杀死自己。
“组织怎么样了?”乌鸦问。
教授把手插进了衣服的口袋里,这样的天气让他觉得有点冷了。或者说根本就是刺骨的寒冷,哪怕是在游戏的世界里也会因此感觉到不适。他望向远处的天空,知道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
“两边的组织都已经不存在了,就算还有几个成员在逃,抓到他们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如果你想知道你的计划有没有顺利进行,除了某个人的参与都算得上成功。”
“BOSS呢?”
“被贝尔摩德和琴酒杀了。”
“他们两个呢?”
乌鸦没能看到事情的结束,哪怕做到了所有的计划他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终结。
教授知道这点,所以他回忆了一下,才说:“你认识的贝尔摩德死于琴酒之手,而琴酒在不久之后就被一个小孩子杀死了。”
“小孩子啊。”乌鸦的语气没什么变化。
“是啊,认识的小孩子,当时琴酒可能想说我还不如一个小孩,不过我也没能听到他的遗言。”教授还记得那时候琴酒的表情,或许他当时在看的不是他,是另一个更为熟悉的工藤新一,但对死去的人来说终究没有意义。是的,如果是“那个”工藤新一的话,说不定就不会给琴酒这样的机会了。
一只小小的乌鸦穿过风雨落到桅杆上栖息,而名为乌鸦的杀手看到它抖抖羽毛,躲在了自己的衣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