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亲随和守门的官兵拔刀,群众才一哄而散。
墨殇大步走进皇宫,想要看看这赤胆忠心的诸位相公,还有这赵宋君临万姓的皇帝,是否能带领万民,与那贼寇一决胜负。
来到大殿内,她发现君臣列定,对她像是翘首以盼。
她一拱手,背对众人,大声宣讲起了唐世谦的无耻嘴脸,讲的是声情并茂,但凡是个有血性的人,无不怒发冲冠。
甚至场上已经有人捶胸顿足,大骂金狗了。
“如此,他们便肯退兵!”一道阴柔的男子声音响起。
墨殇闻言一怔,话语顿止,她听出来了,这是皇帝赵佶的声音。
“取我笔来!”赵佶继续道,话音才落,笔已在手。
他用他白皙修长的右手抓起紫金狼毫,用他那一手名传天下的瘦金体写下了八个大字。
墨殇用身体感受着,他认出来了,却不可置信。
“世代子孙,谨守臣节!”
这是一个君临天下的皇帝,所写出的八个大字。
丧权辱国!
除了这四个字,墨殇心中再也不能想出别的来。
“哈哈哈哈……”墨殇突然仰天大笑,笑在场的人,也笑自己。
赵佶此时心头早已大惧,被墨殇这突兀一笑,更是吓得抖了三抖,声音有些发颤地问道:“墨爱卿缘何发笑啊?”
墨殇笑声不减,蓦地回头看了一眼赵佶,目光里的冷漠,比当初盯着唐世谦更甚几分。
“我笑某本山野之人,又何必蹈此尘世,自讨没趣一番?”
这如冰般冷漠的眼神让赵佶遍体生寒,不过他好歹是个皇帝,虽然心更慌了,但是面上却挂起了更和煦的笑容,这笑容莫说文武百官,就连赵佶的子女后宫,都没见过赵佶露出过这般笑容。
他上前一把拉住墨殇的手,温和道:“墨兄弟哪里话,朕得贤弟,方能安国!如贤弟不能说服金主,不仅大宋有累卵之危,亿兆苍生也难逃铁蹄践踏,贤弟当真忍心看着生灵涂炭?为了黎民百姓,朕又何惜这区区钱财,丁点儿土地?”
“原来陛下仁心如此啊?”墨殇阴阳怪气地说道。
赵佶像是完全听不出来墨殇的嘲讽,仍旧抓着她的手,“情真意切”道:“贤弟理解为兄便好,既然如此,贤弟就和两位上使回去复命吧,便说臣赵佶领旨!”
墨殇仰天大笑,出门而去,穿宫过府,笑声久久不息,只是她笑着笑着,眼泪再也忍不住落了下来,白皙的脸上浮现两条红色浊痕。
墨殇不用看都知道,此刻她流的不是泪,而是血。
一寸山河一寸血,寸血落尽山河知!
曾经无数同胞手足用鲜血换来的领土,就在赵佶随手挥就的八个字里失去了。
街头无数人看着的赤身裸体的墨殇沉默了,早有识字的人将那八个字说与人听,不明白的也有人解释了。
他们看着又哭又笑的墨殇,心中忽然升起一阵悲哀。
不知道又是谁,首先投掷出了第一个烂菜叶,随后烂菜叶又如同雨落般落下。
有的人是仍觉得墨殇是汉奸;有的人觉得是奸臣误国;有的人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还有的人是看别人扔,也就跟着扔了。
群众之中,有识之士默然不语、黯然落泪者多有。有人更是直接一头撞在墙上,气绝而亡。
但是这些墨殇都没在意,她只是顶着烂菜叶雨大笑前行。
出城、入营,面见唐世谦,墨殇一直大笑个不停。
两个亲随叽里咕噜一阵,用女真话将这事情完全叙述了一遍。
“哈哈哈哈,好一个世代子孙,谨守臣节!我真是没看错这赵佶小儿,果真是有一套。墨兄,你说我要是将那赵佶小儿抓回去,让他像是颉利一般歌舞娱人如何?”
唐世谦意气风发,只感觉自己就如南国历史里的李世民,抓来异族首领,每当宾客盈门,就让敌国首领出来歌舞娱人,这比什么羞辱来的更狠,也更让主人荣耀。
“你还真把自己当天可汗了?”墨殇冷眼扫了一眼唐世谦,收了笑声道。
唐世谦微笑道:“我还以为墨兄要一直笑下去呢。”
“国书已签,我希望你能依约退兵!”墨殇不接他的话茬,而是自顾自的说道。
“好,我自会遵守国书,不过我还有一件事要说,那就是你背上的国书可要保存好,每年纳贡之时都要查验国书,要是没有国书,我大金可是会随时翻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