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与黎明交替之际,碧桃突然醒了,原本已经疯癫的她眼神之中似乎回复了一丝清明。
她死死地拉住陆丽仙的手,张着嘴哇哇地叫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可是没有舌头的嘴,就像是一个灌满了风的洞穴。
只是呜咽着,没有人听懂她要说些什么。
蕙兰的眼睛已经快哭瞎了:“碧桃,你一定会没事的……”
陆丽仙叹了口气,对着碧桃轻声说道。
“你放心,我一定送你回家。”
听到这句话,碧桃终于松开了手,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她死了。
她终于能够,回家了。
蕙兰伏在碧桃身上放声大哭,陆丽仙怔怔地望着安详离去的碧桃,轻轻地唱起了那一首童年时歌谣:“芦苇高,芦苇长,芦花似雪雪茫茫……”
“芦苇高,芦苇长,芦苇荡里捉迷藏。多少高堂名利客,都是当年放牛郎。芦苇高,芦苇长,隔山隔水遥相望……”
“芦苇这边是故乡,芦苇那边是汪洋。芦苇高,芦苇长,芦苇荡边编织忙。芦苇高,芦苇长,芦苇笛声多悠扬。牧童相和在远方,令人牵挂爹和娘……”。*
唱着唱着,陆丽仙歌声哽咽,清丽的面庞留下两行清泪。
这一刻,陆丽仙终于懂得,碧桃这么多年的怨恨。
她恨的不是男人的薄情寡义,
而是恨,为什么当初要将她从家乡带出来。
……
……
冯兴升官了。
他向县太爷说,这些日子他明察暗访,探知那西门小官人、虎二并几个拐来的姐儿们都潜藏在虾子巷的这座废宅子里。
他见那西门小官人、虎二今夜要走,便一个人冲了进去,拼死搏斗。
斗杀了虎二,那西门小官人却趁机溜走。
不过金陵城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那西门小官人无处逃匿,想来很快就会落网了。
冯兴抓了要犯,立下了大功,自然是升官。
升了官,自然是不用待在虾子巷这一等腌臜下贱的地方。
这日清晨,就在冯兴耀武扬威、威声赫赫离开之际,他回头望了一眼昏暗的虾子巷。
那一位吆喝着甜豆花的豆腐郎并未出现。
此时,冯兴心中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