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去海边玩累了,她体力不支,打一半便嚷嚷着不玩了,把枕头往脸上一压装睡。赵涟清绝不会半途而废,坚持把游戏通关。
有时候天气不好,下起了阵雨,他们便在房间里消磨时间。面朝大海的阳台风力十足,把人的头发吹得像海浪一样翻涌,她觉得自己好似踩到了云端,身体变成了一只海鸥,同那些海鸟一起飞到海的尽头去。
浴缸很凉,赵涟清会拧开水龙头,时不时放点热水,温柔地把她唇角被打湿的碎发拨开;
客厅外的露天泳池风光最好,清晨的时候太阳尚不炎热,身体浸泡在常温的泳池中,溅起水花四散,哗啦啦的声音同远处的大海遥遥呼应,像是一首曼妙的交响乐。
她像个小孩,为了任性吃够了苦头,每次都蜷缩在他怀里抖成筛糠结束,稍微缓过来一会儿,看到把手洗干净丶慢条斯理地用着毛巾的赵涟清,便又有些蠢蠢欲动。
主要是每次她一哭,赵涟清便心疼,温柔地拍着她的背,喊她不要躲不要怕他不会伤害妹妹。她若是不哭了,他便说她好乖好乖,全世界最乖。那个时候,她既脆弱又敏感,像个寻求安全感的小动物,往他怀里不停地拱。
而他温声细语地哄,空着的那一只手把她抱紧,像是母亲在保护自己的孩子。
母亲……
她靠在他柔软的胸前,很多次产生过某种错觉,她要寻求的不仅仅是他的怀抱,也不是他的气味——她想要进入到他的身体里去,像是一个婴儿寄生在母体的子宫之中,她想要回到自己生命最初形成的地方,在那个厚实的安全屋里,蜷缩成一只小胚胎。
哥哥,哥哥,哥哥呀。
她的赵涟清。
她依赖而又爱恋的兄长,她缺失的又被弥补的母爱,她恋恋不舍无法剪去的脐带。
她把自己所有的脆弱都交付给他,若是他狠心伤害,只需要屈起指尖就能让她痛得惨叫连连。可他看到她这幅狼狈且贪婪的模样,却愈发温柔,把她的眼泪吻去,把她的战栗也吻去,对待她像是对待自己的小孩。
那个时候,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不知道喊了他什么。
她喊他哥哥,他温柔地应。
她喊他赵涟清,他说我在。
她喊他妈妈,他把她摁在自己胸前,嗓音沙哑地说乖。
那一瞬间,即使地球毁灭了,一切化为乌有,她亦觉得圆满。
人生不过如此。
在脆弱的时候寻找保护,在痛苦的时候寻找宽恕,在不可理喻的时候寻找包容。
只要能找到,灵魂便不再残缺,变得纯洁无暇,比天上的月亮还要皎洁。
更何况,她是没有母亲的孩子,是可怜的孩子,是他亲手养大的孩子,她无论是喊他哥哥还是妈妈都一样。赵涟清亦心想,只要她是他的,不要从他身边飞走,也不要离他而去,她喊他什么都可以。
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在这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在这个不必遵守兄妹之间的游戏规则的地方,肆无忌惮地撕破理智皮囊的人不止是她一个,他每次洗净手,都完成了一次灵魂的下坠。
日后若是沦落地狱,也情有可原。
……
最后一天晚上,他们一起在阳台上看星星。
海岛的夜幕浓稠漆黑,广袤无垠,像是一卷铺开的黑色绸缎。天上的星星如同一把随意撒在上面的碎钻,一眨一眨地与他们回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