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郑八——就是你的真名?你又怎么叫他七爷?”
“真名。方便行事。”郑八又开始惜字如金。
“不怕被认出?”刚出口,亓辛就觉着好生多余,既然密辛未载,能有几人知晓三脉统领真正姓甚名谁,怕只是诨称颇丰,以讹传讹,倒也就约定俗成下来了。
“臣确本布衣,幸得沈帅收留,至于名讳,倒真是无人在意。”
“那倒真是奇了,相处数月,你们既知我苦寻沈雩,为何不说?”亓辛黯然。
“殿下也说了,臣等身负污名,能得殿下明察秋毫,本就不易,可若使臣等身份引得殿下再入危局,可就万死难安了。”
亓辛柳眉一扬,遂苦笑着:“郑八哥哥,你就非要让我这般雾里看花、只瞧得个影影绰绰吗?”
“殿下见谅,如今护送殿下至安虞之处才是首当其冲的要事。”
“本公主的去处,皆出自本心,怎容他人置喙?”
“殿下莫要为难臣。”
“那依你之言,你们就是因这频繁的刺杀迫而隐匿的吗?”
“倒也不全由着那缘故,此事,说来话长。”郑八眸色不定,听上去,这语气倒似有叹谓之意。
亓辛不解,郑七郑八这二人,一直以来,待自己确实不错。可就在她到来以前,这村落本就似是桃源般的稀罕地儿了,物资充盈,万象井然,他们这般大费周章地在这里扎根,不像是流离间仓促所得。
再者,自己此次算是遇到了,想必平日里的刺杀更是络绎不绝。此前均未走漏半点风声,现下又为何莫名暴露?
亓辛一头乱麻,死死盯着郑八,追问道:“那当年真相是什么?沈雩有没有降?”
“大帅……”郑八沉默半晌,似是在琢磨措辞,“确是降了——不过是诈降。此事,真真是说来话长。人心本就难测,何况是帝王。圣上本就疑心大帅功高盖主,又遭奸佞小人离间,派了影都卫暗中要把终战告捷的大帅押解回京,不从便就地斩杀。时宁北之地污蔑之言方起,百姓中不知为何混入了月国的人,大帅恐连累整个靖国军被围剿,这才假意归降。”
“所以,顺带救了霜降?”
“非也,是霜降救了大帅。霜降本是个孤女,幼时受过老国公的救济粮,在大帅遇难时,她已成为那批女奴中,唯一的血丸融合幸存者,也就是她,以五成血丸之力,暗中救出大帅。可她自己,是被一个已成气候的贩卖组织拐到这里的。”
亓辛有些了然,覆巢之下无完卵,晟国内部果然不简单,沈雩假意归降估摸着也是要探查什么……
“霜降她,还好吗?我从月国逃离之时,她有相助于我,大抵,应是暴露了。”亓辛略带着些惋惜。
“劳烦殿下记挂,霜降她,精通医、毒、蛊,又可熔于一炉,已是逢凶化吉。她本就是一直为臣等收集血丸情报,研制破解之法。没成想,月国那位太子连长公主殿下您都敢动。容臣多嘴一句,血丸之力非同小可,您已然为优零血者,因得各路势力觊觎,殿下还须自己多加留神,早些回宫保全自身。”
“郑统领,你都这么说了,你觉得,现在的晟都还容得下我?”亓辛不想走,一切才刚有眉目,现在离开,无疑只会再次困于宫闱。
“圣上虽说是皇嗣绵延,可殿下毕竟是嫡亲的长公主,与我等这些外臣,自是不同。”
自是不同?
亓辛本不欲就此事与他过多辩驳,可听得他这番言论,只觉讽刺至极——
和亲前夜,冷宫壁上,她自己亲题的血词,仿若仍在眼前:
诉衷情·枉此征
胡天霜重掩孤城,铁骑裂寒旌。
忍将凤辇轻掷,笛残月祭营。
血未烬,覆难收,弦空鸣。
怎叹此生?想落天外,独赴苍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