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师兄百忙之中抽空领我一览师门风光,我想去瑶林谷雨监看看。”剑炉,经阁,宝箓轩,她指尖掠过历来后生最感兴趣之地,指向地图边缘处一片山林,眼神晶晶亮起。
谢非池头一回见有人要去看谷雨监的,心下略略出奇。瑶林只是一片草木,人间话本写仙草灵植食之升仙,不过凡人白日一梦。但他并不置喙,只闭眸抬眸,忽地,二人身侧明光闪烁,转眼已至苍碧仙林前。
执掌瑶林谷雨者乃一自号鹿蕉客的长老,鹿蕉客今日不在,一中年容貌的修士小跑而来,恭敬相迎。
“不知谢师叔亲临,有失远迎,实在失礼,请师叔恕罪、恕罪,”这中年人乃鹿蕉客徒孙,岁数不知比谢非池大多少,竟恭恭敬敬地作长揖,称呼他师叔,转眼见他身侧还有一人,又堆笑道,“师叔身边这位是?”
乔慧道:“我叫乔慧,是今年新入门的弟子,谢师兄带我来瑶林看看。”
“原是乔师叔,乔师叔龙章凤姿,神清骨秀,来日必是得道上仙。”修士见眼前姑娘是玉宸台新弟子,还破天荒得了谢非池教引,面色一时十分谄媚。
乔慧被他称呼师叔,心中略有不适。伯仲叔季虽是排行,但经年后只剩青碑一座,世人大约也只会把冠了师叔师伯之名的女子当男人看待。
“这位同门,请别叫我师叔,”她看着这少说也三十过半的男人,道,“如果你非要有一称呼,可以叫我,呃,师姑。”她心觉被一中年人称呼师姑师叔尴尬又滑稽,也不知谢师兄怎能忍住不笑的。
那修士连忙改口:“是、是,该叫您师姑。”
修士心道师姑这称呼不及师叔敬重,但贵客开口,不好不从。除却师门大典,他鲜少得见玉宸台中的贵人。如此想着,那修士又花团锦簇地恭维,向乔慧送上许多吉祥话。
谢非池负手而立,见她与这低阶弟子你一言我一语。
实在是浪费时间,何须与庸人费口舌。
他于是开口:“不必有人跟着,我想眼前清净一些。”领师妹游园是师门任务,暂不可推却。本已浪费时间,他不想身后还有一干闲杂人等蚊声嗡嗡。
那几名谷雨监弟子纷纷退去,烟霞宝树,光影婆娑,转眼只余乔慧与谢非池二人。
谢非池容色皎洁,俊美挺拔,如渺渺仙林中一株玉树。
他淡淡道:“师妹想看什么,尽管看便是。”
乔慧见四下竟已无人,万籁寂静,无奈道:“这,师兄你让大家伙都走了,待会我有什么不懂的都不知道问谁去呀……”
谢非池平静道:“师妹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他不曾关心瑶林草木,也不觉其中有什么学问,自可对答如流。
然而他们走过一片灵田,穗子低垂,璨璨光闪,乔慧问这些稻谷几年几熟,他答不上来;他们又走过如鉴仙池,乔慧指指池中游鳞,又问这些鱼苗是什么品种呀,他仍是无话可说。走过山,走过水,走过藕花塘,他竟事事不知。
终于,谢非池道:“师妹所想的问题也太奇怪了些,仙境的五谷草木不同于人间,大约无需料理农务也可长成。我已辟谷,平日不曾留意这些禾稼,改日师妹可趁鹿蕉客长老在时再问。”
乔慧心想,这些问题哪里奇怪呀,不过是田间地头的寻常小事。师兄你不谙农务,支走了擅其艺者,又说凡事问你。
她不好戳破师兄五谷不分,便道:“我见这田中土壤平整,稻种疏密均匀,大约也是费了一番心思,不似无需农务模样。师门的灵稻株株都高逾九尺,结穗也又多又饱满,改日我见了鹿蕉客长老便问问他怎么种的,今日没见到他有些遗憾。”
玉宸台是内门中的内门,从未有谁在乎过谷雨监杂务。谢非池不解她为何关心五谷俗物:“师妹已拜入玉宸台,不必再事稼穑,比起留意这些庶务,还是潜心修炼为佳。”
灵签选天赋相近者匹配,从未有后辈抽中过他。她是第一人。
他并不在意这凡胎的师妹有何稀奇,只微微觉得烦扰。门中竟为他分了一师妹来教引。修行问道以外之事,他不想浪费时间。但既已分了她在他底下,他有义务点醒她门中修炼为重,不好分神于无用之事。
谢非池又道:“你是凡人,尚不通法术,根基比同门浅薄,心法玄术需及早学起了。”
乔慧被他教育,心想谢师兄严冷端方,被他晓得自己身在仙门心在种田不知会怎样,便道:“一定学一定学,我头悬梁锥刺股,课余闲暇再去研究这些小稻小麦。”
这小师妹颇有几分滑头。谢非池道:“过几日师门中有初入门的小比试,师妹还是尽早学些法术为好,你有通行玉简,可自行去藏经阁中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