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云宓不甘地咽下最后一口气,云绡抬手抹去眼角不存在的眼泪,声音凄婉地叹息:“阿青,我替你报仇了。”
说完这话,她将云宓的死状布置成她自己畏罪,折断房屋内的凳子腿,扑倒自杀的假象。
而后照样用云宓湿漉漉的衣裳擦去自己手上的血迹,再转身时,面对着钟离湛依然是那个坚韧又聪明的少女。
“现在我大仇得报,已经没有遗憾了。”
云绡说完这话,朝钟离湛露出一抹笑。
钟离湛见她笑容苦涩,眯起双眼仍然觉得自己无法看穿她,杀死仇人的办法很多,亲手除去最不明智却最解恨。
一个理智地能将仇人布置进一场死局里的少女,又不理智地冒着大雨也要手刃仇人,在钟离湛看来,云绡十分矛盾。
“有人来了。”
他轻声说出这句话,云绡一怔,连忙将隐身符贴在自己的额头上。
钟离湛张了张嘴刚要说她不用贴,便见少女抬起唇朝那有点妨碍视线的隐身符吹了一下,那双圆眼几乎斗到了一起,实在有些滑稽。
钟离湛:“……”
算了,就让她以为贴在额头上最有用吧,蛮有意思的。
没一会儿房门就被打开了,走在最前头的是逍遥王世子。
逍遥王因丧子之痛在皇宫里已经晕过一回了,现在能处理云宓的就只有世子。
世子带人推门而入,看见的便是云宓的尸体,她的身躯还是温热的,应当是才死不久,而现场没有任何挣扎和打斗得痕迹,一切就像是云宓畏罪自杀。
其实逍遥王府没那么快想要云宓死,因为云宓如若杀了周泉礼,不至于尖叫着让所有人知道她杀了人,但逍遥王府也没打算放过云宓,他们更想问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
云宓总不至于真的对周泉礼因爱生恨,杀了对方后又能果断殉情。
若真如此,她在秋水殿也不会大吵大闹,哭喊得声嘶力竭。
只是所有真相,似乎因为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死亡,彻底被掩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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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逍遥王府,云绡就摘下了隐身符。
回去皇宫这一路仍然是大雨倾盆,她沿着街道两旁酒楼的屋檐下行走,偶尔遇见水洼便蹦跳地跨过去,看上去心情很不错。
钟离湛一直就在距离她十步远的地方,并未主动上前靠近。
他在观察她。
人在成神与成魔,只于一念之差间。
钟离湛不禁回想起自己当初第一次杀人的时候,那不算是一个难以抉择的过程,因为他遥遥看见了恶人的恶行,他心里有一杆称,知道世间不公,但他心有公正。
所以他拿起了剑,砍下了行凶者的头颅。
鲜血的味道不好闻,滚烫的泼在了他的手臂上,好似每一滴血都能灼烧皮肤。
他在被他救下的人眼中看见了畏惧与救赎,他们畏惧他能眼也不眨地杀死一个穷凶极恶之人,又倾慕于他的力量,感激他出手相助。
在这些眼神下,他手臂上的血也不再滚烫,他清醒地意识到他所处的世间善恶,公允,对错都因五族帝王乱世而失了秩序。
他要将心中的那杆称,抬到天地间,抬到苍生眼前。
从此以后,所有人的言行举止都受那杆称的衡量,有功赏之,有过罚之,有善从之,有恶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