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呼吸,重澈道:“母亲要我看着时机迎你过门。”
见容洛翛然扬首,他在她额上轻轻亲了一下,倾唇道:“我毫无二心,非常想与你举案齐眉,白头至老。”
一句话,几叫容洛一下红了眼。
乍然间,她忽然记起那个在她前世嫁人之际公然求娶于她的重澈。
聘书,惶急的眼,无声垂落的手。
公主府紧闭的门。
“三十二年。”
容洛含泪喃喃一声,见重澈低眼看着她,她摇了摇头,将满心酸楚忍了一下,扑进他怀中。哭腔里带着笑:“记着过几日是姑母的诞辰,我备好了礼,有书画也有玉器锦衣,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一会儿你同我回去看一看么?”
她满怀欣喜,重澈轻笑,抚了抚她的背,“从前母亲喜欢你就比喜欢我多,你挑的无论是何她定然都觉得好。”
是揶揄或是事实,容洛都禁不住转涕为笑。好一会儿她整理好心绪,与他下马赏景,进到林叶里,一老翁昏昏欲睡地垂钓。容洛上前攀谈,倒把重澈落在了后头,更没看见他夹杂痛楚与珍惜的一双眸。
“五十四年……容洛。”
。
与重澈纾解所有的疲累,容洛终究还是要回归朝堂。
庄舜然离开皇都的第二日,一封书信便秘密从恒昌的手递到了皇帝的桌案上。
遭受奸淫反被诬陷毁容的女子终是成了一具白骨,容洛将其安葬后,便将包括女子一案在内的所有曾滥用私刑的案子整理做了文书,案件巨细、涉及官员等一一罗列。递给的皇帝的信,便是此书。
这样大的事,原本走御史台、或经由府臣手弹劾最好不过。但此事最终获益者为容明霄,事关皇家颜面,又怕府臣因此遭受挤兑,容洛斟酌许久,到底还是隐秘向皇上交去了折子。
当然皇帝可以为了拉她下马而视若无睹。可有了前车之鉴,容洛也做好了公开弹劾的准备。
而一旦公开,谢家元气大伤不说,容明霄一切亦会就此归零……除此,皇家颜面更会尽失。
皇帝会不顾皇家威信么?自然不会。
秘密上书不久,容明霄谢琅磬双双受召入宫,谢琅磬风寒昏睡,谢攸宁代为入内。两个时辰后,容明霄颓丧而出,夜里殿中省便落下圣旨,罢免了容明霄一切职务,谢家倒是幸免。
圣旨唯有罢官之言,其余言语一概没有。众人私相猜想,十分猜不着,也猜了个五六的内情。
容洛素来明着出手,这一秘密上书玩得众人始料不及。朝中与谢家有所牵涉臣子,在此事下纷纷自危,抱紧了乌纱谨言慎行,与谢家更是举止言论皆停于公务之上,不再深谈。
这一紧张,便晃眼紧张到了四月二十五。
霖荣郡主有个好儿子重澈,自己又是个没夫君没什么牵挂的,活得倒比谁都自在。朝中人人瑟瑟发抖十来日,她却在十来日里将府里修缮装饰一新,诞辰更是毫不拘束,不论哪一家都去了帖子。
霖荣郡主偏生又与六家一分嫌隙都没有,六家来不来?
自然来。
于是这一日就格外诡异。
重家重游心与萧家萧临识先到,撞见了同时下马的薛淩月。彼此都是年岁相当的人,互相一笑也就过去了。众人舒了口气,还没沉下心呢,容洛车架到了,再一瞧,那一头谢琅磬并着胡恒王容明霄一齐下了马。
“这是大殿下的珍珠凤凰屏、夜光珊瑚……哎呀……”
疾步凑到门房跟前,秋夕手中锦红色的礼品誊帖蓦地碰上了一方淡褐色的请帖,她愣一愣,抬头看见黑着脸的容明霄,忙一收手,福身:“奴婢失礼……奴婢秋夕,参见亲王。”
礼数周到,可容明霄却感觉脸上好一阵火热。
诸人尽知容洛看重秋夕,故而容不得秋夕吃旁人脸色。谢家视容洛为大敌,几乎所有关乎容洛之事尽数告知于他。
在这些里头,有一点曾引起他惊异:秋夕为容洛心腹,常替容洛操行大事。这些年宫中新人众多,知她名姓不知道她面貌者重,故秋夕行事时难以不受阻碍……而到了这时,她只消笑盈盈说一句“奴婢秋夕”,便可将万难排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