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三叔,皇四叔,皇九叔,皆为俊杰,人品贵重。”太监继续念道,“可择一人为夫,琴瑟和鸣,共度余生。钦此。”
在这三人里选?也对,不然还能有谁。他倒是想嫁给好友于章远,这样他们的惊天骗局就闭环了。
叶星辞微微侧目,下意识瞥向楚翊。对方面色无澜,眼帘半垂,不过双耳微红,看上去怪可爱的。
也许他们哥儿仨早就知道,会有这道旨意,才在自己挨打后接连现身灵泉寺。所以,楚翊也想娶自己,霸占嫁妆?他不确定,毕竟人家没腻腻歪歪地说些亡妻托梦什么的。
“玉川公主,为何不领旨谢恩?”传旨太监操着细腻的嗓音笑吟吟道,“圣上念你芳华正盛,恩准你改嫁给三位皇叔,还叫你自己选,这可是喜事啊。”
叶星辞实在忍不住,脱口而出:“本宫不能回到故国吗?”做女人真难。嫁人,做尼姑,再嫁,全都身不由己,浮萍一般。
端着托盘的宗正寺卿看了看楚翊,笑道:“公主殿下,说句实在的,这并非下官所能决定,就连管着宗正寺的九爷也定不了,恐怕要由两国君主来协商。眼下,还是先接旨吧,奴婢也好回去交差。”
只好等夏小满来,看看太子爷的意思。算算时日,也差不多该到了。殿下知道我当前的处境,一定会竭尽所能让我回去,对此叶星辞坚信不疑。
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俯身叩拜:“齐国皇女尹月芙,领旨谢恩。”
第38章让他留下
烟波浩渺,江天一色。
桨叶翻起白浪,渡船切波而行。再秀丽的江景,也无法缓解阵阵眩晕。夏小满在客舱随波摇晃,避开身旁因晕船而呕吐的男子,面露嫌恶。之后,他摸出几颗榛子,喂给怀里躁动的松鼠。
横渡沅江天险的渡船每三天有一趟,由齐国的风津渡登船,昌国的浩良渡下船,要在风浪中颠簸一个多时辰——顺利的情况下。
“快了,快到了,小满。”他忍着恶心,对自己的松鼠说。它和他同名,对它说话,就像在对自己说,“你猜,太子爷正在做什么,看书?在各衙门巡视?”
几天前,夏小满回宫复命时,天色已经暗了。太子尹北望正在御花园为皇后抚琴。叶贵妃陪在皇后身边,轻摇团扇。于是,他垂手侍立一旁,静静体会琴弦带动空气颤动,仿佛能隔空感受到尹北望的指尖。
这让他心情愉悦,疲惫一扫而空。
公主出嫁后,本就久病缠身的皇后又倒下了,最近才有点精神,不过绝色容颜早已被憔悴病容所掩。因此,叶贵妃的妆容也极淡,近乎于素颜。
见了夏小满,叶贵妃笑道:“小满,你怎么风尘仆仆的。”她并不真的好奇他这些天去哪了,只是随口感叹一句,又与皇后低声闲聊。她们在聊公主的近况,只知昌帝驾崩,公主住在宫里,还不知其他的。
尹北望瞥见夏小满,揉弦的指尖微微一顿,琴音也乱了一瞬。
一曲抚毕,尹北望告退,带夏小满回到丹朔宫。东宫——宫里宫外的人,更常这样称呼此地。
寝殿的门刚合起来,尹北望就急切地问起玉川公主和叶星辞的情况。尤其关心后者:“他不会还在腹泻吧?是不是瘦了很多?”
“殿下,你做好心理准备。”
尹北望愕然:“他该不会……”
夏小满猫一样的大眼睛转了转,拿出公主留下的手书,冷静讲述了公主逃婚、叶星辞替嫁的过程。
尹北望泥塑般僵立原地,颤抖的目光反复碾过妹妹的字迹。
夏小满则袖着手,倾慕地凝视着对方颤如蝶翼的眼睫,很快垂下视线。他是残缺之人,面对丰神俊朗的天之骄子,看得太久是亵渎。
尹北望俊美而阴郁,眉宇间总是凝着一团薄雾般的愁绪,像揣着心事。哪怕微笑时,也像在道别,透着伤感。万岁说他总是一副怏怏不乐的样子,如萧索深秋,能勾起别人的伤心事。
漫长的沉默后,尹北望突然失态地嘶吼:“胡闹!胡闹!叫他马上回——”愤怒的咆哮戛然而止。他眸光一闪,又如流星般黯淡下去。
夏小满知道,在这一瞬间,他做了决定——让叶星辞代替公主,留在北昌。
最艰难的抉择,往往都是在刹那间做出。那之后的所有犹豫,都只是在演戏给自己看,感动自己,以便更舒服地咽下苦果。尹北望就是这样清醒而理智的人,他很少需要别人去说服他做什么,他自己就能说服自己。
“当初,你也跟着去送亲就好了。你扮女人,肯定比他得心应手。”尹北望苦涩地笑笑。
夏小满感觉心脏被刺了一下,扯了扯嘴角,细声细气地附和:“可不是么。要是我在,怎么会让叶小将军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