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大年初一,楚翊登门拜年,屁股还没坐热,就被客气地送出来了。
“大外甥,”马车中的陈为撩开窗帘,“你该告诉袁太妃,让她对袁大人说,尽量争取一下吏部尚书的位子。他素有清名,资历也够老。虽然够呛,但总该把握机会,激流勇进。”
“不,我还是别乱指点了。少做,少错。”骑马的楚翊轻挽缰绳,悠哉道:“不过嘛,爱情上正相反。多做,多得。”
“你四哥还在生气呢?”
“可不是么。”
前天傍晚,楚翊到庆王府走了一趟。
比起瑞王府的奢华,和成群的娇婢美妾,这里更静谧清雅,如同它的主人。楚翊曾听三哥说过,四哥总是一副高雅的调调,是因为“不行”。他要是“行”,绝对比谁都低俗。他日夜盘手串,是因为盘不了别的。
说到这方面,楚翊也不确定自己行不行,毕竟还没经过战场的检验。不过,那一天应该不远了吧。
进门时,庆王正与儿子吃饭,左手兀自盘玩手串,堪称手不释串。他热情地招呼楚翊一起,楚翊也没客气,欣然入席,拿起添置的碗筷。
闲话家常片刻,他叹道:“四哥,你不该那样编排老太太。太明显了,很容易就能猜到是你。”一副心直口快的样子。
“你……你还真是心里藏不住事。”庆王难堪地沉默一下,坦言道:“她本来就偏心。祖宗不准后宫干政,就是防止她们利用血缘、亲情、孝道这些来摆布朝局。她清楚,公主嫁给谁,谁就多半是摄政王,却还是……她已经在干政了。”
“人之常情,换做你,也会偏向亲儿子。”
“那倒也是。”庆王给儿子夹菜,替楚翊鸣不平,“你说说,你都二十一了,也没成家。老太太也不帮你张罗,反倒急着给老三续弦。”
楚翊谦卑地笑笑:“嗐,以我的出身和条件,哪敢肖想公主。我这块破地,可养不活金枝玉叶。”
庆王也笑了。兄弟俩的谈话很实在,太皇太后公然的厚此薄彼,让二人顿时亲近许多。
“四哥,明天就是中元节,祭祖之后,我要出趟远门。”楚翊往嘴里扒了一口米饭,“我想去翠屏府那一带,查看新修渡口的营运、税收,和商贾往来情况,提出改进措施,编成考察纪要。”
他当然不会说,自己要去查瑞王和他亲家的脏事。
“可以啊。”庆王赞同道,“不过,四哥想跟你商量,能不能……由我呈给皇上?放心,不叫你白忙,我给你出路费。”他瞥一眼儿子,“你也知道,自从这小子中了美人计,我在朝堂声誉受损,想办点实事挽回口碑。”
四哥,你可真好意思张嘴。楚翊心里发堵,却只能点头:“好,我去跑,功劳算在你头上。”
“哥先谢过了。等会儿,我去账房给你支五百两银子。”庆王欣慰极了,同时也略感诧异,“杨榛回乡丁忧,眼下正要举荐新任吏部尚书,你不关心反倒要走?”
“我就不参与了。我只管着个宗正寺,也起不到多大作用。正好,最近闲得无聊,想出去走走。”
“也好。”庆王又想起指婚的事,愤恨不已,“一想到公主被许配给老三,我就来气,简直就是夜明珠配王八蛋。”
“别这么说。都是一个爹生的兄弟,他是王八蛋,那咱们呢?”楚翊宽慰道,“别灰心,只要公主还没过门,此事就有转圜的余地。”这话,他是说给自己听的。
“你年轻风流,教教四哥,该怎么讨公主欢心?”
楚翊用筷子尖,将碗里的最后一粒米拨进口中,耸了耸肩:“虽说我常去永固园,可都是去看望我四舅。所以,我也不知道啊,我跟公主又不怎么熟。”
楚翊骑马,罗雨驾车,陈为乘车,三人经由西门出城。
城外有条小溪,从雁鸣山中而来。盛夏时湍急的溪水,在秋初变得平静,映着高远的蓝天。路旁的麦子早就收了,旱田里种上了大豆、花生,绿莹莹一片。
“不怎么熟”的公主,正等在一片豆秧旁。青衫白马,墨发半披半束,眉目英气逼人。晨光普照,她的白马犹如一匹纯白锦缎,同主人一样明珠生晕,美玉荧光。
她居然穿了一身男装,别说,还真挺像男人。不过,从那过于白嫩的肌肤,纤美的腰肢,和耳垂的穿耳痕迹,还是能识破她的真身。
“久等了。”楚翊笑着策马迎上去。
“楚逸之,你真慢。说好辰时初刻出发,现在太阳都升得老高了。”叶星辞飒爽地一歪头,“走,启程!唉,这几个月可憋死老子了。”
听公主自称老子,楚翊笑而不语,似乎以为这是一种虚张声势。
叶星辞没带子苓她们,只带了于章远和宋卓。照料姑娘们是件麻烦事,总要担心她们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