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刚到顺都附近的永固园,就害了莫名的急症,浑身起疹子。宁王说,这是传人的恶疾,没让我见妹妹。婚后三天,宁王带妹妹来永固园拜见二叔,算是回门,我也没见着,就隔着门聊了聊。自始至终,我都被隔绝在园子一角,好惨啊!好在,宁王安排了一班歌舞伶人相伴,美酒佳肴侍候着,招待还算周道,没怠慢我这大舅哥。”皓王脸上犹带点点红斑。说起“歌舞伶人”,似乎意犹未尽。
夏小满听见太子鄙夷地轻嗤一声,似乎瞧不起皓王,连同提供“款待”的宁王。不过,夏小满倒是佩服宁王的手段,很会拿捏人心。
“看把孩子累的。”俞氏的眼泪像老人起夜,说来就来。
齐帝也心疼坏了,说这是严重的水土不服,以后再也不让他出远门了。并笑着调侃:“早知道,就让太子去了。他体质很好的,还能带兵打仗呢,就是没赢过而已。”
太子挺直的肩膀微微一颤,显然被刺痛了。兵败被围,间接致使战事失利,是他的心病。夏小满也跟着心痛,想道:皇上口无遮拦,不是傻,只是不在意太子的感受而已。哪有那么多不经意,都是不在乎。
“可惜我政务缠身,不像王兄那般清闲。”尹北望把玩着一个香囊,淡淡回击。
皓王尴尬地怔了怔,随即说起宁王的那首流传甚广的却扇诗,评价道:“这位驸马算是个才子,据说也是顺都数一数二的美男子,还加封亲王了。”
夏小满想,皓王是个刻薄的人,能做出这番赞美,显然对豪华款待极为满意。他稍微动了动站得发僵的腿,每个宫人都有一套久站不累的技巧,可以悄悄挪动而不被旁人觉察。
“那也配不上朕的女儿,他生母就是个撞了大运的宫女而已。”齐帝说道。岳父看女婿,怎么看都不顺眼。
“对了,宁王的催妆诗做得也好,只是在场人不多,没流传开来而已。”天生斜视的顺王歪着头,看着皇兄,抑扬顿挫地吟诵道,“剑影照水惊碧漪,花飞寒枪映千里。玉容何须铅华覆,剑气画眉枪点唇。”
齐帝缓缓点头:“好归好,可是配上月芙那点花拳绣腿,委实夸张了。”
夏小满看见太子攥紧了手中的香囊,脊背先是挺直,又缓缓颓下。只有他们明白,这诗写的是谁。而且,一定深得那少年欢心。
叶贵妃向顺王询问公主的状况,驸马爷品性如何,夫妻俩是否恩爱。她问得很细,想回头讲给皇后。
尹北望也望着二叔,认真倾听。
“月芙气色很好,说话中气十足。宁王为人和善,待我彬彬有礼。”顺王回忆道,“他的模样嘛,我看不太清,但气质很好,身材也高大……亲迎那天,我看夫妻俩都挺开心。婚后三天回门时,反而有点疏远,也许是害羞?宁王像受了很大打击,食不下咽似的。月芙食欲不减,应该是没受委屈。对了,月芙已经不茹素了,一顿能吃一个蹄膀,三碗米饭。”
尹北望扑哧一笑,心情顿时愉快了些。夏小满也跟着抿嘴,他清楚那遥远的一对冤家之间发生了什么——新娘子露相了。
“月芙饭量这么大了?她之前像小鸟一样,朕还特意请太医调理。”齐帝欣慰一笑,“好啊,朕的女儿不受委屈就好。嫁妆丰厚,底气就是足。”
叶贵妃又问,她侄儿叶星辞近况如何?何时回来?顺王道:“没留意。听下人们说,叶公子好像挺忙的。”
没人知道,是忙着嫁人。
“儿臣在回程中,目睹一片七彩祥云,实为祥瑞。特意作画,献给父皇。”酒过三巡,皓王献画,画中为一片元宝状彩云。
齐帝龙心大悦,笑道:“彩云易散琉璃脆,越是美好,越不牢固,还好画下来了。近日再办一场宴会,叫‘彩云宴’如何?布置成彩云环绕的样子。”
俞氏立即赞同:“是圣上有德,上天才降祥瑞。”
“儿臣以为,不可妄庆祥瑞。”
夏小满想拉住太子,奈何慢了一步。他只能冒着冷汗,听太子继续进谏,耿直得反常。
“先皇曾明发圣谕,命各地切勿擅报祥瑞。否则,今天因祥瑞而颂扬圣上有德,改天发生灾异时,就会有人借机生事,攻讦朝廷,非议圣上。”
叶贵妃也朗声附和:“太子所言有理。”
齐帝深知这话不错。他沉默半晌,收起画,落寞道:“就依你们吧。太子可真擅长扫兴,改日朕赏你一把扫帚好了。”
见气氛冷了些,俞氏娇声道:“陛下,你给臣妾讲讲这位过生日的高元帅嘛!”
“这位呢,尊号为九天锡麟金阙监生金盆送子高元帅,司天下生育之事,催产保生……”齐帝兴致重燃,在俞氏崇拜的注视中侃侃而谈,叶贵妃则默默翻个白眼。
俞氏撒着娇,夸齐帝博闻强识,顺势提起皓王的婚事。
齐帝举杯饮酒,叹道:“一转眼,皇妣薨逝三年了。皓王和太子的婚事,也一直耽搁着。”
听见自己位居皓王之后,尹北望眉头一紧,温润的眉宇间凝着云雾般沉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