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满又托词:“还得起驾去风和园,去太迟不好。”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太子压低声音,俯身凑在他耳边,“你本事大,我就快一些。”
夏小满感觉太子的身体热得像铁水,整个过程中,都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起初他很羞耻,后来,也大胆地用那双清亮的大眼睛回望对方。
从前,太子爱在这时候想别的,想远方的牵挂,握着那个装有一缕青丝的锦囊。但这次没走神,还故意拖时间。
夏小满累得头晕,用茶水漱了口,说出迟来的消息:“初六,宁王斩了个县丞。翠屏府那边,新政已经推开了。”
“杀个县丞而已。”尹北望顿了顿,不屑转为自嘲,“不过,我就不敢。”
夏小满只传递消息,未作评价。又取来于章远经驿传而来的家信,其中提到,自己和伙伴陪驸马办完差,已经启程回顺都,一切都好,身体也好。显然,是经叶星辞授意所写。这样的内容,即使被他人截取也没什么。
夏小满很怕太子又让自己跑一趟,去看看他的叶小将军胖了瘦了。还好,太子只是说:“你以我的口吻,给‘公主’去信,把宫里的近况说一说吧。”
“还是你亲自写给他吧?”
“不了。”尹北望黯然,“纸短情长,写不完,索性不动笔了。”他有意逃避,主动变了话题:“小满,你昨晚做噩梦了?”
夏小满怔了一下。尹北望解释:“你上夜时,趴在床尾睡着了,我见你一直皱着眉。”
“我梦见,我又在杀那三个水贼。”夏小满没说的是,他杀得很慢,那三人直到天亮才咽气——这是他们应得的。他很诧异,太子会半夜盯着他。
像知道他在想什么,尹北望淡淡道:“我失眠了,不知该做什么。你离得最近,我只好看你。”
是啊,原来你也知道,我离你最近,夏小满想。
万盏明灯,一天星月。
入夜后的风和园美轮美奂,宛若天境。葫芦灯,花篮灯。鲤鱼灯,绣球灯。
广场搭起鳌山灯,燃灯映明月。万盏彩灯堆叠成山,宝炬珠联。齐帝命宫人扮成商贩,在湖畔开了一条长长的灯市,兜售各类珍宝杂物灯器。他带着俞氏“逛街”,身后热热闹闹地跟着一众皇亲。
他是个很会玩的皇帝。
叶小妹也在人群里,薄纱遮面,手提一盏小巧的花篮灯,数名侍婢相随。她乳名就叫“小妹”,据说她幼时体弱,取个随意的乳名多叫叫就好了。
夏小满游目于众,果不见叶府的姨太太,即叶星辞的生母。叶星辞说,自从她进了叶府,就没再出去过。
快乐只属于贵人,太监宫女都悬着心。他们要扮市井商贩,不能不像,会被皇上挑剔。又不能太像,会失敬失仪,毕竟不能对皇上吆喝:大叔,看看来点啥?
尹北望默然跟在父皇身后,身旁是未来的岳丈定国公叶霖。随后是皓王,和其他弟妹。众子女中,只皓王与皇上最相像,颇为英武,连下巴浅浅的一道沟都毫无二致。
夏小满不远不近地相随,看见一个扮成货郎的小太监在皇上经过后夸张地松了口气。
这时,俞氏的心腹宫女跑到皓王身边耳语,并塞给他一盏花灯,和叶小妹手里的一模一样。这宫女很聪明,俞氏相当倚重她,她的衣着首饰也较旁人鲜丽。每次,都是此人将皇上从皇后身边截走。
之后,皓王刻意放慢脚步,一点点挪到叶小妹身边,故作讶异地展示手里的花灯,好像在说:我们真有缘。叶小妹秀眉微挑,面纱之后似有笑意。
夏小满着急了。
“我也想想,太子和她能攀上什么缘分?哦,太子喜欢她五哥……不,这哪是缘分。”夏小满想让太子也尽快去搭话,见其与叶大将军相谈甚欢,便没敢打扰。
他们在谈兵部去年的开支,从正月到腊月,每笔重要支出,太子都了然于胸,又谈及今年的预算,该省则省。
叶霖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中流出欣赏,点头道:“殿下英明,刚才所提兵部勘合乱用的现象,下官正想在明日朝会上疏呢。各地寻常公文,动辄急递,浪费驿传马力。连我的家书,也都被安排为六百里加急,实在没必要。”
夏小满松了口气,想道:没错,与其讨好未来的太子妃,不如在岳丈面前展露才干。
“令郎在江北陪伴公主,未能回家过年,你一定很惦记他。”尹北望不忘夸赞心头肉,“他很能干,也比我想象中坚强。”
“小五吗?”叶霖笑了笑,“男孩子,多历练是好事。我只怕他行事粗莽,不学无术,在驸马府上丢人闯祸,惹驸马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