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兵清晰的通报声,打断了放纵中的叶星辞。他立即回应,只听对方道:“禀将军,齐营遣使而来,就一个人。”
叶星辞心里一动:“有请。”
他在中军接见了来者,是二哥的亲信。对方目的简单,只冷着脸问了一个问题:叶大将军还活着吗?
叶星辞也冷着脸,给予肯定的答复。使者点点头,便离开昌营,单骑驰入夜幕。
是啊,人总是会在黑暗中,想起最爱的人。看来,二哥太过思念父亲,又失联已久,终于在一个抓心挠肝的夜里,派人来问。
这让叶星辞发觉,二哥最怕的不是丢城失地,而是失去家族的主心骨。不怕国破,只怕家亡。他愈发坚定,只要困着父亲,二哥必败无疑!
“我得把这事告诉逸之哥哥。”他立即将这一判断写入回信,刚停笔,便听于章远在帐外求见。
好友进门时,带进一股冷风,叶星辞浑身都缩了一下。
于章远风尘罩面,带着跋涉后的疲惫。他犹豫一下,咬了咬牙才开口:“我刚从重云关赶回来,带了最近的邸报。有两个坏消息,一个有点坏,一个更坏。”
“先说有点坏的。”叶星辞语气平静,心跳加速。
于章远叹道:“朝廷撤销了终身抚恤残疾将士的政策,改为民间募捐。很快,很多将领也会得知,这会损失士气。”
叶星辞蹙眉想了想,觉得问题不大,镇得住场面。他叠起手边的信笺,追问:“更坏的?”
“九爷在早朝咯血昏倒,卧床休养,皇帝亲政了。”
叶星辞动作一滞,耳边轰的一下,感觉灵魂被当头落下的巨石击中,脱离了躯壳。
愣了半晌,他才把堆在脚边的魂儿穿回身上。他夺过于章远手里的邸报,凑近烛火。目光上下急扫,嘴唇不住开合,却不是在读,而是发抖。
“难道他真的病了……”他的视线,久久定在“咯血”。几乎感觉那温热的血,喷在他心上。
真是装的?还是,身体早就不行了,才骗自己要装一装?
他还从邸报上,看到了叫人心冷的事:皇上竟下旨,将恒辰太子的神位迁出太庙。后续如何,还未可知。
恒辰太子,那是他们理想的领路人啊!是沉在楚翊心底,最晶莹而锋利的碎片。一旦搅起波澜,会真的伤心。
叶星辞捏着邸报,感觉楚翊不久前所经历的痛苦,正透过纸面,渗入自己的身体。如果他在逸之哥哥身边,该多好。
“我觉得,九爷不是装的。”叶星辞喃喃低语,“之前,他就吐过血。”
于章远惊诧:“啥时候?”
“去年秋天,在峡谷的山洞里,被尹北望的胡话气的。我也有很大责任。”叶星辞焦虑地回忆着,“而且,他可能有某种隐疾。我们新婚第二晚,他被吓晕了,背过气去了。”
“可能,那场面实在太骇人了吧。”于章远抚着他的肩宽慰,“九爷晕了,恰恰说明他体格好。换个人,当场就没了。”
叶星辞说有道理,又揉着脑袋叹气。逸之哥哥该不会是去年气出了内伤,一到秋冬就发作?
“不然,你快马加鞭回顺都一趟?”于章远读出了好友的想法。
叶星辞沉思着,又将近期邸报通读一遍,决定明早动身。星夜兼程,回去看一眼,哪怕在家停留一刻也好。
凡事以战事为先。但,爱人不凡。
谁料,天刚亮,行程便落空了。传令兵禀报,有钦差抵达军营。
“钦差?”叶星辞走出帐外,望着帐前飘扬的“叶”字帅旗,已预知到圣旨的内容。北风卷起枯草,吹得他因失眠而胀痛的双眼微微发紧。
他瞥向于章远,低声道:“去准备酒食,还有前阵子公主送我的灵丹妙药。”
于章远嘴角微扬,差点笑出声。
叶星辞整整衣襟,平静地候在帐前。呼啸的风中,马蹄声愈发响亮。红袍玉带的钦差端坐鞍上,腰间的金牌在阴沉天光里晃得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