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的错?人成了汤底给你喝了,那不是你的错?”戚檐指着自己,说笑似的看向地上那朱大师变作的皮,“难不成是我的错吗?”
画皮没长嘴,声音像是人把脑袋罩进被子里那样的闷,喊说:“我冤枉啊!”
那东西在地上蠕动着,忽而猛地将前半张皮一抬,露出两个空孔——那是他原来安置眼球的地儿。
应是瞧着了戚檐手指的指向,他匆忙把脑袋给点了,说:“不错不错!就是你的错!!”
“真的假的?”戚檐踱过去,拿鞋尖戳那肉泥巴,“你说实在话,少含血喷人!当心我搬你那桶装水来给你洗个冷水澡!”
那朱大师的肉泥打了颤,上边便漾起了一圈圈令人不适的涟漪,他像是一只无壳蜗牛似的爬动着,缓慢地绕去文侪脚边,说:“对不起,对不起啊小文,你原谅我,救救我!”
文侪嚼他的话,严谨道:“你和我道歉,是因为这几日的无礼,还是更久以前的事儿?”
朱大师不肯开口,戚檐已搬来了水桶:“大师,洗个澡啊?”
“别别别!我说、我说!”朱大师咕哝道,“我这几日哪里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儿嘛!可不就是为了从前的事儿嘛!唉,要我说那事儿就不是我的错,错的还真就是你!”
他说着往戚檐那伸了点泥,却给那戚檐洒水驱开。
戚檐摇头看向文侪:“你怎么总说我做错了?不会那歌谣里唱开宴的是我吧?”
他想了想又转向肉泥:“那你又做了什么对不起小文?汤底是他?”
朱大师黏在地上,似乎是在找能钻的地砖缝,只是这回任戚檐怎么往他身上洒水,他都不理会了。
戚檐懂了,线索仅提供至此,再多的不能问了。
于是将房租该找的零钱搁去桌上,临走一个不当心,便恰恰好踩在那泥的正中间,叹气:“有些人呐,审美真是差……”
“走吧。”他揽住文侪的腰,原来还轻快着,谁料出门时给那烂苹果的酸臭呛得不轻,心情一下便坏了。
文侪没看他,很满意地瞧着那尚有余光的外头天:“今儿这时间不错啊,都收完租了天还半亮着。”
他抬手,原是想看表,忽而意识到他那块表自打进入第二个世界,便给水泡坏了,又想到蒋工广播一事,便说:“陪我走一趟蒋工那维修铺子?”
“全听大哥的。”见文侪面上有笑,戚檐的心情一下又转了晴。
***
“蒋哥,大忙人啊。”文侪大老远便冲他挥了挥表,“表坏了,找你修,就扣在我工钱里吧。”
“你这粗心大意的,竟还知道宝贝这块表,大漠下雨啦!”蒋工把表接过去,随意拿衣角抹了抹那有些花的表盘,“还有,你可当心点儿,下回可不能再说什么扣在工钱里了,若是叫那些个听话听一半的人听去,指不定要给我戴乱扣你工钱的帽子!”
“那我该说什么?”文侪好似很求知。
“说‘算’!算进工钱里。”蒋工将表的小螺丝拧下来,颇得意般。
“我同意,说得太好了。”文侪敷衍地把手拍了,说,“蒋哥咱们聊聊广播那事儿呗?”
蒋工的手一顿,抓了一把挂在脖子上的白毛巾,抹去手上汗,哈哈笑起来:“啥广播?”
“让我三分钟内下楼找你那广播,当时还是个雨天!”文侪说,“你为什么叫我来找你?”
蒋工把脑袋垂了不应话,自顾琢磨起手上那块小表:“哎呦里边零件湿得厉害!——我寻块干净帕子吸吸水去!”
可他并没有带回来帕子,他带回来的是一个极粗大的锤。
文侪感到不妙,方要伸手去拦,那人砰地将锤子砸在他手边,说:“你不信我?”
靠。
“……不敢。”文侪赔着笑。
许是瞥见那蒋工下手没个轻重,戚檐上前一步,扣住了文侪的一只手。
“你俩一块儿往后退点。”蒋工说,“我要开始修东西了。”
“哥随意。”文侪虽是这么说着,太阳穴却突突地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