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了死去,也习惯了醒来。
新鲜的氧气充满他的肺,喘息间,被活剥的场景星子似的在戚檐面前闪。
一闪,又一闪。
戚檐扶墙干呕,指甲扣墙咝咝响。
哐——
手里东西应声落地,是个有些沉的带锁塑料箱。这回他重生回了给蒋工取药的归途,当他推开门,将会看见被谋杀还穿着花裙子的蒋工,再后来韩大夫会自杀,而他会作为头号嫌疑人被押回警局,继而被那看不清脸的老二绑走,最后凄惨的死去。
冥冥之中好似有一条线紧拴在他的颈子上,使他成了木偶似的,无论往哪里走,最终都无可避免地被引向死亡。
他不知道如何解开线,但清楚此时往蒋工家去,无疑会走上条不归路。
于是忍了吐意,环视周遭,这一下竟与柜台前竖眉的尤老爹四目相对了。
戚檐冲老爹笑得极灿烂——今儿换个NPC攻略。
药箱猛转向柜台,原是想报当初老爹砸他手指的仇,可将药箱落上台面那刹,却是急急偏去另一头。
有人拿手拦他。
戚檐冷着眼抬头,带着笑贴去。
——是文侪。
“您怎么来了,果然是那三所一库闷得慌吧?这才想来见见我这游手好闲的下层人。”戚檐没敢直白说思念,只笑盈盈地把药箱冲老爹推去,“老爹,我忽然想起蒋工说他有话要同您说,喊您亲自把药送去呢。”
尤老爹半信半疑,将湿漉漉的手在粗布毛巾上蹭干净:“那你没啥事啦?这可好啊!你俩都留下来帮老子干活!要过节了,忙得我连一口热乎饭菜都吃不上!”
正中下怀,便都应了。
老爹的小卖铺和蒋工的操纵室差不多,均狭窄逼仄,东西倒是塞得满,每个缝隙里都填进了不该放进去的玩意,像是块压扁压实的海绵,挤不出半滴水了。
戚檐扫着他笔记本上的红字,漫不经心地问:“什么节要到了?”
“年纪轻轻比我还糊涂!那当然是最大的那个,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节日——”
“中元!”
文侪正帮老爹整理柜台上的饲料,摸到一包眼熟的,拧眉头,一拍脑袋——他那前辈当零嘴吃的鱼饲料。他将那玩意递给戚檐,说仔细看看里头有什么,戚檐仅回了声“等等”。
他正忙着瞅那本被老爹压在粗掌下的册子。册子是毫无顾忌地摊开的,不怕人看。可老爹手大,茧子厚,遮了七七八八。
干脆不再小心翼翼,文侪直白问:“老爹,您这册子上怎么写了这么多数字,还都是红笔的‘负’。”
赤字似的。
“我叫那群耗子炸出的天坑,也不能总靠旁的人帮我填嘛!”老爹将笔记本往文侪的方向一推,照旧是一副隐有宠溺的模样,粗手伸来,拈去落在文侪肩头的一根灰羽。
戚檐这会儿看够了册子,便接过那装鱼饲料的袋子。他把它捏得喀嚓嚓响,待老爹闻声回头,又故意伸臂给那人瞧他手肘处落的三四根灰羽——自然是他趁老爹没注意自己给捡了放上去的。
大掌一拍,戚檐肉疼。
好嘛,区别对待也如常。
尤老爹是从常生大楼开始就对他有意见,对文侪好,理由却一直没能找出来。
戚檐拆开那袋鱼饲料,头皮酥麻。
——一袋带血的鱼卵。
却还是佯装正常着问去:“啥天坑,您迷上赌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