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清晨,皇城笼罩在一片朦胧的薄雾中。萧瑾弛站在紫宸殿前,望着那扇即将永远对他关闭的朱红大门,心中竟无半分不舍。四十五年的岁月,二十载的帝王生涯,如今终于可以放下了。
"陛下。。。不,现在该称您太上皇了。"沈栖薇从身后走来,手中捧着一件素色长袍,"臣妾为您准备了便服。"
萧瑾弛转身,看着与自己相伴近三十年的妻子。岁月在她眼角留下了细纹,却掩不住那双眼睛里的灵动。今日她褪去了繁复的凤冠霞帔,只着一袭淡青罗裙,发间一支白玉簪,恍若当年初入东宫时的模样。
"栖薇,从今往后,我们之间再无需这些虚礼。"他接过衣袍,指尖轻轻擦过她的手背,"叫我瑾弛就好,就像我们年轻时那样。"
沈栖薇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抿唇笑了:"三十年了,再次唤你的名字,竟有些生疏。"
萧瑾弛换上素袍,将象征太上皇身份的玉佩也解下放在案上,只留下一枚普通的青玉环佩。他牵起沈栖薇的手:"走吧,去看看我们错过的山河。"
两人从侧门离开皇宫,没有仪仗,没有随从,只有一辆朴素的马车和两名贴身护卫。城门处,新帝萧熠已等候多时。
"父皇,母后。"年轻的帝王眼眶微红,欲言又止。
萧瑾弛拍拍儿子的肩膀:"朝中诸事,为父已与你交代清楚。记住,治国如同驭马,既不可勒得太紧,也不可放得太松。"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萧熠深深一揖,"只盼二老早日归来。"
沈栖薇上前为儿子整理衣襟,柔声道:"你父皇将最太平的江山交予你手,莫要辜负。若有疑难,可遣人送信至江南。"
车轮缓缓转动,京城高大的城墙渐渐远去。萧瑾弛掀开车帘,看着道路两旁初绽的桃花,忽然觉得呼吸都轻快了许多。
"栖薇,你可记得我们成婚那年,曾约定要一起去江南看烟雨?"他转头问道。
沈栖薇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眼中泛起回忆的波光:"怎会忘记?只是那时你刚被立为太子,先帝病重,朝局动荡。。。这一等,就是二十五年。"
萧瑾弛握住她的手:"现在补偿,可还来得及?"
"只要与你同行,何时都不晚。"她回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
马车行得不快,两人时而下车步行,时而驻足赏景。在途经一处山涧时,萧瑾弛突然拉着沈栖薇偏离官道,沿着一条隐蔽的小径向上攀登。
"这是要去哪儿?"沈栖薇提着裙摆,小心地踩着湿滑的石阶。
萧瑾弛回头一笑,神秘兮兮地竖起一根手指:"秘密。"
半山腰处豁然开朗,一挂飞瀑如白练垂落,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水潭边野花盛开,蝴蝶翩跹。
"这是。。。"沈栖薇惊讶地睁大眼睛。
"永康三年,我巡视边防时偶然发现的地方。"萧瑾弛从怀中掏出一块平整的石头,上面刻着"携薇同游"四个小字,"当时我就想,总有一天要带你来看看。"
沈栖薇接过石头,指尖轻抚那已有些模糊的字迹,心头涌上一阵酸楚。她何尝不知,那些年他每每离京,都会在途经的美景处留下这样的记号,仿佛这样就能带她一起看过这万里河山。
"瑾弛。。。"她声音微哽,"这些年,辛苦你了。"
萧瑾弛摇摇头,揽住她的肩膀:"帝王之路是我自己选的,只是委屈了你,被困在那四方城里这么多年。"
水声轰鸣中,两人静静相拥。远处,两名护卫识趣地背过身去。
接下来的行程,他们刻意放慢了脚步。在途经的小镇上,萧瑾弛拉着沈栖薇品尝街边的糖葫芦;在乡野客栈里,他们并排坐在门槛上看星星;遇到雨天,就找一处茶肆听民间艺人说书。这些寻常百姓的乐趣,对他们而言却是新鲜至极。
一个月后,他们终于抵达江南。时值梅雨季节,蒙蒙细雨中的西湖别有一番韵味。萧瑾弛租了一条小船,亲自为沈栖薇撑伞划桨。
"难怪诗人都爱江南。"沈栖薇伸手接住伞沿滴落的水珠,"这雨像是能洗净灵魂似的。"